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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阳光穿透薄雾,为高楼林立的街道镀上一层朦胧的金边。车流如织,鸣笛声此起彼伏,人群的嘈杂声在楼宇间回荡,仿佛永不消散的都市心跳。陈小鱼站在公寓窗前,渔具包斜倚在脚边,里面的钓竿是他亲手打磨的碳纤维材质,竿身泛着温润的光泽,鱼线轮转动时发出细微的“咔嗒”声,像钟表齿轮般精密。他摩挲着竿柄上深浅不一的纹路,每一道都是岁月与鱼线摩擦的印记——去年在城郊水库钓起的那条大青鱼,曾让竿身弯成满月;前月在护城河夜钓时,竿尖被突然跃起的鲤鱼扯得嗡嗡作响……今日,他要去东南隅新开放的河段,那里曾是排污沟,如今经三年生态修复,碧水绕城,鱼群初现,成了钓友们口耳相传的“秘境”。
走出公寓,都市的烟火气扑面而来。街角早点摊的煎饼锅滋滋作响,大叔熟练地翻面、刷酱、撒葱花,浓郁的香气裹着热气扑向陈小鱼。“小伙子,来套煎饼果子,配豆浆,保你一天有劲儿!”他笑着摆手,但煎饼里鸡蛋与甜面酱的醇香已钻进鼻腔,勾得他舌尖微动。地铁车厢里,他的钓竿引来侧目:西装革履的白领瞥向那根“不合时宜”的竿子,低声议论:“现在还有人钓鱼?多浪费时间。”陈小鱼嘴角微扬,指尖轻叩钓竿,心中默念:钓鱼是独属于他的“时间褶皱”,在快节奏的都市里,他偏要凿出一方慢的天地。车窗倒映着他的身影,钓竿与高楼轮廓重叠,仿佛钢筋水泥中生长出一株倔强的芦苇。
出地铁站,城市的面貌悄然蜕变。新铺的青石板步道蜿蜒如带,两侧绿化带里,粉白相间的月季攀着竹架,绣球花团簇拥成球,薰衣草随风散出幽香。河水澄澈如镜,水草在水底摇曳成碧色绸缎,几条鳑鲏鱼穿梭其间,鳞片折射出碎银般的光。他选了一处河湾,岸边垂柳轻拂水面,对岸玻璃幕墙大厦的倒影在水中微微晃动,现代与自然在此刻达成奇妙的和解。放下钓具时,他注意到几只白鹭正低头啄食浅滩的小鱼,长喙轻点水面,涟漪便荡漾开去,像无声的诗行。远处工地传来挖掘机的轰鸣,却丝毫未惊扰这群生灵——生态修复的成效,此刻化作最生动的注解。
他蹲下身,从饵料盒中捏出一团特制饵料。麦粒的醇厚、虾粉的腥鲜、河泥的湿润在掌心混合,指尖沾上的土腥味让他精神一振。这是根据河段水质酸碱度反复调试的配方,他曾在家中的鱼缸里观察不同饵料对鱼群的吸引力,记录下二十余种配比,最终选定这款“黄金组合”。抛竿时,他手腕轻抖,鱼线划出银弧,饵料精准坠入河心。浮漂如莲子般浮于水面,随波轻晃,他闭目聆听:水流声里藏着鱼的踪迹,风声里裹着水草的私语,远处孩童嬉闹的尖叫与近处环卫工人扫帚的沙沙声,竟谱成一首独特的都市田园曲。
时间推移,都市的脉搏愈发强劲。西装革履的上班族疾步掠过,公文包带子勒出肩上的红痕;银发老人推着童车,车里的小孩挥舞着风车,笑声清脆如铃;晨练队伍在广场列阵,太极拳的招式慢悠悠展开,与河对岸工地塔吊的机械舞形成鲜明对比。陈小鱼的钓竿静立如松,偶有颤动便牵动他的神经。一位戴眼镜的中年人驻足:“您这调漂手法真稳,能教教我吗?”他起身示范,手指在铅坠上微调,讲解“半水调四目,钓二目抓顿口”的诀窍,对方恍然大悟,道谢时手机突然响起,铃声急促,他匆匆奔向地铁站,背影很快被人群吞没。
骤然,浮漂猛沉!陈小鱼手腕暴起,竿身瞬间弯成满弓,鱼线嗡鸣如弦。水下传来蛮横的拉力,钓竿在手中震颤,仿佛与一头巨兽角力。围观人群渐聚:晨跑的年轻人举着手机录像,镜头对准他额角的汗珠;遛狗的阿姨攥紧金毛的牵引绳,生怕它扑向水面;中学生群中爆出惊呼:“这绝对是野生大鲤!看那力道!”他屏息收放线,鱼线在水中划出白痕,鱼尾拍水的闷响不时传来。终于,一条银鳞赤尾的鲤鱼被抄网兜住,鱼身甩动溅起的水珠在他裤脚绽开晶莹的花。他用随身携带的电子尺测量,鱼长超出放流标准两厘米,果断将其托回水中。鲤鱼摆尾跃起,在空中划出一道银弧,落入水底时激起的水花如碎玉纷飞。掌声自发响起,一位老人叹道:“现在年轻人还有这份心性,难得。”他抹去额汗,笑道:“鱼是河水的精灵,钓上来是缘分,放回去是责任。”
正午,他走进河畔的生态科普长廊。展板上的数据令人震撼:河道清淤量达三万立方米,引入本土水生植物十二种,放流鱼苗超十万尾。鱼类知识区里,鳊鱼、鲢鱼、鳜鱼的习性被绘成卡通插图,旁注“请勿垂钓幼鱼,留大放小”。他驻足良久,用手机拍下治理前后的对比照片——曾经的污水沟黑如墨汁,如今的碧波中,白鹭已筑起新巢。此时,几位家长带着孩子围拢过来,他蹲下身,指着展板上的鳑鲏鱼:“看,这种小鱼最爱在水草里捉迷藏,它们可是水质好坏的‘晴雨表’。”孩子们的眼睛亮了起来,纷纷点头。他掏出渔具包里的小册子,封面印着“守护每一条游动的生命”,内页空白处写满了他的垂钓心得与环保倡议,此刻成了传递理念的纽带,家长们纷纷扫码加入他发起的“护河志愿者群”。
午后咖啡馆,他倚窗而坐。冰美式氤氲的雾气模糊了玻璃,河景在朦胧中更显诗意:保洁船缓缓驶过,打捞漂浮物的长杆像在河面书写;对岸写字楼里,人影在玻璃幕墙后穿梭,如被放大的蚂蚁。微信群消息不断弹出:老张晒出新钓位照片,水草丰茂处有鱼群聚集如云;小李组织的“净河公益行”报名者已破二十,有人提议带上水质检测仪;还有人分享智能鱼探仪的截图,他回复:“科技是眼睛,但钓鱼的魂,还在指尖感知的那一线颤动。”邻桌白领凑近:“您总来这儿钓鱼?感觉像在都市里找到了桃花源。”他抿一口咖啡,目光投向窗外:“桃花源不在远方,而在你肯慢下脚步的地方。”
暮色四合时,他重返河岸。霓虹渐次亮起,高楼化作光的巨屏,广告灯牌在水面投下流动的色彩。他没有急于垂钓,而是静坐石阶,看霓虹与月光在河面交织,恍如银河碎落人间。广场舞音乐由远及近,《最炫民族风》的节奏震动空气,跳舞的人群红衣翻飞,与河畔垂柳的绿影构成撞色画卷。一对情侣在岸边自拍,女生惊喜尖叫:“快看!有鱼在追灯光!”他翻开笔记本,钢笔在“都市钓鱼笔记”下流淌:第68页,今日鱼情——鲤一尾,放流;观白鹭七只;遇路人请教技巧五次;感悟:钓竿是桥梁,一端系着水泥森林,一端连着流水生灵。笔尖沙沙,晚风卷起页角,露出前页他手绘的河段地图,标记着二十余处“黄金钓位”。
夜愈深,他收拾钓具准备归家。城市灯火将他身影拉长,河面倒影随波晃动,仿佛另一个平行时空的自己。路过观景台,他驻足俯瞰:河面漂浮的灯光如星子坠落,远处跨河大桥的轮廓被灯光勾勒成璀璨的琴弦。忽然,一名少年将喝完的饮料瓶扔向河面,他快步上前:“小哥,垃圾桶就在十步外。”少年一愣,讪讪拾起瓶子。他递上一张宣传单:“河水干净,鱼才自在,咱们钓鱼人才有乐子,对吧?”少年点头,瓶身被他握得微微发烫。
归途中,路灯将他与钓竿的影子投在斑马线上,长如墨痕。他想起修复工程竣工时,自己在河边立下的誓言:要以钓竿为笔,写一部都市与河流的共生史。明天,他会去哪里?或许去西郊那段刚种满菖蒲的新河道,或许去北岸正在试验水下森林技术的试验段。但无论何处,他都将带着这份执念前行——在钓影摇曳的都市里,他既是垂钓者,亦是守护者,用每一次抛竿,丈量人与自然的距离;用每一次放流,重申对生命的敬畏。这座城市的每一条鱼,每一株水草,都在等待他用钓竿,写下新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