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尤利乌斯如此怯懦,艾斯菲亚彻底失去了耐心。
他缓缓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袖,脸上恢复了贵族式的冷漠,语气也变得阴森起来:“殿下既然心意已决,那我也不再强求。只是,殿下需要明白,格里高利殿下已去,但这帝国……可并非只剩下您一位皇储了。”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尤利乌斯一眼,继续道:
“另外,还请殿下这段时间务必‘注意安全’。毕竟,连格里高利殿下那样的人物都会遭遇不测,您和阿克西亚殿下……呵呵,这帝国的风,似乎越来越冷了。”
“望您……好自为之。”
说完,他不等尤利乌斯回应,便转身,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轻蔑,大步离开了营帐。
一出门,尤利乌斯的随行护卫便立刻上前,为他披上了一件厚重的大衣。
“少爷,如此这般,没问题吗?这种立场暧昧不清的人,有时候可是最危险的。”
“没事,萨尤利。”尤利乌斯淡淡一笑。
“这个二皇子,比起他哥哥相差太远了,我们拼尽全力都没办法侵入格里高利的核心势力,但他……”
尤利乌斯回望帐内,冷冷一笑。
“他还不知道,自己的势力早就已经千疮百孔了,就连他自己都……”
尤利乌斯取出一支黑色的药剂,在眼前晃了晃。
一旁的护卫见状,也明白了什么。
真可悲啊,二皇子殿下,明明已经跌入深渊了,却还搞不清楚状况呢。
帐内,尤利乌斯如同被抽干了力气般瘫坐在椅子上,脸色惨白,冷汗浸湿了内衫。
艾斯菲亚的话如同毒蛇般缠绕在他的心头——威胁、利诱,以及最后那句关于“并非唯一皇储”和“注意安全”的警告,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立和恐惧。
他仿佛已经置身于一场巨大的风暴中心,而脚下的土地,正在寸寸碎裂。
……
几日之后,帝国皇都,一架皇室专用的马车停靠在皇宫门前。
在车门开启的瞬间,一身戎装、珀金色长发飞扬的阿克西亚便带着凛冽的寒气踏上了地面。
她无视了前来迎接、试图安排接风宴席的皇室礼官,甚至没有先回皇宫觐见父皇,只是对着空气冷冷丢下一句:“调查团驻地,立刻。”
她的回归如同一道刺骨的寒流,瞬间席卷了原本就暗流涌动的皇都。
旧贵族们安插在各处的眼线立刻将消息传回。
一些原本还抱有侥幸心理、试图观望甚至尝试通过某些渠道向这位刚刚失去兄长的公主示好、试探其态度的旧贵族成员,还没来得及动作,就收到了下一个让他们心头冰寒的消息。
阿克西亚·奥丁森,直奔由残存的皇家骑士和部分司法官员组成的、几乎陷入停滞的皇室调查团驻地。
她没有听取任何冗长的汇报,没有进行任何形式的安抚,只是在所有惊疑不定的目光注视下,走到了临时设立的指挥台前,冰蓝色的眼眸扫过在场每一个人,声音清晰、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即日起,由我,阿克西亚·奥丁森,接管调查团一切事务。”
“格里高利皇兄遇刺一案,无论涉及何人,地位多高,背景多深,我将亲自追查,一查到底,绝不姑息!”
“以奥丁森之名起誓,必让凶手付出代价!”
没有委婉的措辞,没有政治的斡旋,只有最直接、最锋利的宣战。
这番宣言如同在滚沸的油锅中泼入了一瓢冰水,瞬间在皇都炸开。
支持者看到了希望与铁腕,而旧贵族们,则彻底明白了这位三公主的立场——毫无转圜余地。
就在宣言引起的波澜尚未平息之际,一封没有署名的密信,经由隐秘渠道,送到了阿克西亚下榻的临时住所。
信的内容很简单,只有一个地点和时间——大皇子格里高利生前的书房,今夜。
是夜,阿克西亚孤身一人,踏入了那间弥漫着淡淡书卷气息的房间。
书房内,已有数人等候,他们衣着各异,有的身着低级官员服饰,有的看似普通学者,还有一位甚至穿着皇家图书馆管理员的袍子。
这些人,便是大皇子格里高利留下的,最核心、也隐藏得最深的班底。
见到阿克西亚,众人神色复杂,有悲痛,有审视,更多的是一种近乎绝望中寻求希望的期盼。
“公主殿下,”为首的一位老者,曾是格里高利的启蒙老师之一,声音沙哑地开口,“请原谅我们的冒昧。”
“我们只想问一句,您白日的宣言……是出于兄妹之情的一时激愤,还是……真的决心踏上格里高利殿下未走完的路,面对他曾经面对,并因此殒命的敌人?”
房间内落针可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阿克西亚脸上。
阿克西亚没有立刻回答。
她缓缓走到书桌前,手指拂过桌面上那本格里高利经常翻阅、关于帝国农业改革的书籍封面,动作轻柔,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然后,她抬起头,目光如北极寒冰般坚定、冷冽。
“皇兄的路,是对的。”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之力,“他所追求的,是帝国的未来,是打破腐朽枷锁的新生。”
“他倒下了,但这条路,不会断。”
她环视众人,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我不是来继承他的‘遗产’,我是来继承他的‘意志’。”
“你们的效忠对象,从今夜起,不再是一个逝去的名字,而是他所代表的,帝国的未来。而这个未来,将由我,阿克西亚·奥丁森,亲手夺取!”
没有眼泪,没有多余的悲伤,只有近乎燃烧的决意和冰冷的杀伐之气。
这番表态,比任何痛哭流涕的誓言都更有力量。
书房内的众人,互相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答案。
他们齐齐躬身,声音低沉却坚定:“愿追随殿下,继承格里高利殿下遗志,万死不辞!”
大皇子留下的最后力量,在这一刻,彻底交托到了阿克西亚手中。
然而,就在这决定帝国未来走向的密会进行之时,阴影中,一双属于旧贵族眼线的眼睛,将“阿克西亚公主深夜密会大皇子残余势力”的消息,迅速传递了出去。
消息很快摆在了“圆桌会议”的案头。
“可惜了……” 斯沃德鲍公爵看着情报,轻轻摇头,脸上再无丝毫拉拢的幻想,“原本以为她久居学院,或许能看得清形势……既然她选择了最愚蠢的道路,那便怪不得我们了。”
恩多戈公爵眼中凶光闪烁:“她活着,就是最大的变数,必须清除!安排下去,寻找机会,让她‘意外’地去陪伴她那位不知好歹的皇兄吧。”
科林公爵更是咬牙切齿:“动作要快!在她利用那些证据和我们彻底撕破脸之前!”
与此同时,远在帝国另一端的索诺城。
这座原本平静的城市,此刻已被无形的阴影笼罩。来自“恐怖月亮”的邪教徒,如同瘟疫般悄然渗透到了城市的每一个角落——水源地、粮仓、市集、甚至贫民区的陋巷。
他们携带着经过特殊炼制的“神液”,如同潜伏的毒蛇,只待旧贵族一声令下,便能在夜幕的掩护下,将整座城市的数十万居民,拖入疯狂与扭曲的深渊。
将所有可能指向旧贵族的线索,连同这座城市本身,彻底从世界上抹去。
索诺城的天空,在旧贵族的命令通过隐秘渠道传来的那一刻,便被不祥的铅灰色浓云彻底覆盖,压抑的氛围笼罩着这座刚刚失去他们敬爱皇储的城市。
按照“计划”,一场盛大的、由恩多戈家族暗中推动的市民集体悼念活动,正巧在城中心广场达到高潮。
无数市民手持蜡烛,沉浸在悲伤与不安中,几乎全城的居民都聚集于此,或是站在街头,仰望着格里高利殿下曾经演讲过的地方,浑然不觉自己已成了瓮中之鳖。
而在城市阴暗的角落、废弃的下水道、乃至一些被控制的公共建筑内,身披破烂黑袍的“恐怖月亮”邪教徒们,脸上露出了扭曲而狂热的狞笑。
他们围绕着用骸骨与扭曲金属搭建的简易祭坛,吟诵着亵渎的祷文,将散发着诡异紫黑色光芒的“神液”倒入连接着城市水系和云层召唤法阵的容器中。
“为了永恒的安眠!”
“为了吾主‘恐怖月亮’的降临!”
“降下恩赐之雨吧!”
随着仪式达到顶峰,邪教徒首领一声嘶哑的咆哮,漆黑的能量冲天而起,融入厚重的云层。
刹那间,雷声轰鸣,却不是耀眼的闪电,而是如同墨汁泼洒般的黑暗在云层中翻滚。
这雨水中,蕴含着神液的邪神之力,任何浸染雨水的人,都会不受控制地被恐怖月亮的力量所异化,沦为没有意识的嗜血怪物。
他们会在恐怖月亮教团的控制下,开始屠杀城中,没有受到雨水影响的居民们。
而大雨,会持续三天三夜,这段时间内,索诺城会被彻底毁灭。
紧接着,豆大的雨点开始砸落。
起初,人们并未在意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甚至觉得这阴郁的雨水正契合了他们悼念的心情。
有人仰起脸,任由雨水冲刷脸上的泪痕;有人为了避雨匆匆跑向屋檐,但仍被淋湿了衣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