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军,速度要快。”
斯沃德鲍公爵的命令简洁到了极致,语气平静得可怕,仿佛只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艾克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撤军?在这种时候?他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声音因为急切而有些变形:
“可是,公爵大人!那些……那些邪教徒怎么办?里面可是还有一位‘祭司’,那可是超凡者级别的存在!我们就这样抛弃他们……”
“不必理会。”斯沃德鲍公爵打断了他,声音里透着一股令人心寒的漠然,“一具分身和一群耗材罢了。他们想要,给他们就是了。”
分……分身?!
艾克如遭雷击,瞬间僵在原地。
那位看起来气势逼人、信誓旦旦要取对方领袖人头的“满月祭司”,竟然只是一具分身?而他们视作重要助力的那群邪教徒,在公爵口中,竟然只是可以随意舍弃的“耗材”?
巨大的信息冲击让他大脑一片空白,但他长久以来培养出的服从本能压倒了所有的疑问和震惊。
他明白了,从一开始,这场所谓的“配合行动”,或许就是一场精心设计的……弃子局。
“明……明白了,公爵大人。”艾克的声音干涩,他不再有任何犹豫。
通讯中断。艾克猛地抬起头,脸上所有的迷茫和挣扎都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执行命令的决绝。
他运足斗气,声音如同炸雷般响彻在停滞不前的军队上空:
“所有人!撤军!快——!”
命令下达得突兀而急促,士兵们虽然不明所以,但严格的纪律让他们迅速执行。
前一刻还剑拔弩张、准备进攻的阵型,下一刻便如同潮水般向后转向,开始有序而迅速地撤离这片突然变得无比诡异和危险的区域。
……
时间拉回到旧贵族军队刚刚发起冲锋,号角声撕裂夜空的那一刻。
在旧贵族驻地那偏僻的仓库阴影中,满月祭司脸上那诡异的平和微笑丝毫未变。
他缓缓从怀中取出一枚物件——那并非之前用于“净化”的洁白圆月,而是一枚通体漆黑、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的月牙形物件,表面萦绕着不祥的、扭曲空间的波纹。
他将其轻轻托起,口中发出低沉的音节。
霎时间,以黑色月牙为中心,浓稠如实质的黑暗如同泼墨般迅速扩散,将他自己以及身后所有肃穆站立、眼神空洞的邪教徒完全吞没。
黑暗蠕动了一下,随即如同退潮般消散。
而原地,已空无一人。
……
下一刻,在皇室据点内部,一处相对僻静的物资堆放点附近,空间如同水波般一阵扭曲,同样的浓稠黑暗凭空涌现,又迅速褪去。
满月祭司以及他带来的邪教徒们踉跄着显露出身形。
显然,这种群体性的阴影传送并非毫无代价。
在现身的那一刻,就有几名邪教徒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大手揉捏过一般,诡异地扭曲、塌陷,连一声惨叫都未能发出,便直接瘫倒在地,气息全无。
他们的肉体乃至灵魂,显然无法承受这种粗暴的空间转移,当场毙命。
而其余幸存下来的邪教徒,也大多口鼻溢血,脸色惨白,身体表面浮现出不自然的淤青甚至裂痕,仿佛瓷器般随时会碎裂。
更诡异的是,除了满月祭司本人,所有邪教徒在完成传送的瞬间,双眼翻白,齐刷刷地陷入了重度昏迷,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如同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生机。
同时,满月祭司手中那枚黑色月牙,在完成使命后,发出一声细微的、如同玻璃碎裂的轻响,表面布满了裂纹,随即化作一撮黑色的粉末,从他指缝间簌簌落下。
满月祭司看都没看那些昏迷和死亡的属下,仿佛这一切早已司空见惯。他抬手随意一挥。
那几名刚刚死亡的邪教徒,他们的尸体立刻开始如同蜡像般融化,迅速化作一股股粘稠的、散发着腥甜气味的黑色液体。
这些液体仿佛拥有生命般,蠕动着,流向那些昏迷倒地、身受重伤的邪教徒,并迅速渗入他们的身体。
奇迹般的一幕发生了。随着黑色液体的融入,那些邪教徒体表的伤痕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苍白的脸色也恢复了一丝红润,呼吸变得平稳有力。
然而,黑色液体的数量似乎并不足以完全治愈所有人,仍有部分邪教徒的伤势未能彻底恢复,依旧显得萎靡不振。
满月祭司脸上笑容不变,再次抬手,对着几名伤势最重、恢复效果最差的邪教徒轻轻一点。
那几名邪教徒甚至连一声闷哼都来不及发出,身体便如同被投入强酸中一般,迅速消融、分解,化作了更多的黑色液体,涓滴不剩地注入到剩余那些伤势已大致恢复的邪教徒体内。
这一次,所有的伤势终于彻底痊愈。
满月祭司看着眼前横七竖八躺了一地、但气息已经平稳的属下,用他那特有的、平和到令人毛骨悚然的语气轻声说道:
“好了,诸位无上之月的信徒们,去完成老爷们给我们的任务吧。”
话音落下的瞬间,仿佛按下了某个开关。
地上所有昏迷的邪教徒猛地睁开了眼睛,他们的眼神不再是之前的空洞或肃穆,而是充满了混乱、疯狂与一种破坏一切的原始欲望。
他们动作有些僵硬地从地上爬起,活动着脖颈和手脚,骨节发出“咔吧”的脆响,脸上不约而同地露出了残忍而兴奋的狞笑。
“吼——!”
不知是谁先发出了一声非人的咆哮,这群邪教徒如同脱缰的疯狗,瞬间冲出了物资堆放点,在皇室据点内开始了横冲直撞,肆意破坏。
他们挥舞着异化的肢体或是随手捡起的杂物,砸毁沿途看到的任何东西——帐篷、栅栏、堆放整齐的物资箱……
遇到任何阻挡,无论是人还是物,都被他们用最狂暴的方式撕碎、摧毁。
然而,这种疯狂的破坏持续了半晌后,一个邪教徒停下了动作,他手中捏着一个被撕扯下来的、结构精密的炼金傀儡的脑袋,左右看了看,脸上露出了极度不满的神情。
他狠狠地将傀儡脑袋摔在地上,一脚踩得粉碎,然后朝着队伍前方,那个始终面带微笑、缓步前行的满月祭司抱怨道:
“祭司!怎么回事?这里怎么全部都是这种炼金玩具?一个活人都没有!没意思!太没意思了!”
他的抱怨引起了其他邪教徒的共鸣。他们停止了无意义的打砸,聚集在一起。
不远处,一群邪教徒正围着一堆被他们拆得七零八落的炼金傀儡残骸,如同举行某种怪诞的仪式般手舞足蹈,发出意义不明的嚎叫。
还有几个好奇心过剩的邪教徒,蹲在一具相对完整的傀儡旁,其中一个看了看傀儡金属铸就的手臂,又看了看自己那布满诡异纹路、略显扭曲的肉臂,脸上露出嫌弃的表情。
他猛地一用力,竟然“咔嚓”一声,硬生生将自己的左臂扯了下来,随意丢在一旁,然后试图将傀儡的金属手臂安装到自己的断口处。
尝试了几次,金属手臂都无法与他的血肉连接,他烦躁地低吼一声,将傀儡残骸狠狠掼在地上。
随后,他双手高举,口中念念有词,周身散发出扭曲的生命波动。
周围的地面上,瞬间疯狂生长出颜色艳丽得诡异、形态扭曲怪诞的植物,藤蔓缠绕,菌菇丛生。
然而,那具傀儡残骸在植物的包围中依旧毫无反应。
“呸!废物!”他骂骂咧咧地,像是发泄一般,抓起那具傀儡残骸,用尽全身力气朝着据点外围远远扔了出去。
满月祭司对于属下的抱怨和怪诞行为视若无睹,脸上那抹令人不安的微笑始终未曾改变。
他没有回答任何问题,也没有下达具体的指令,只是如同在自家庭院中散步一般,缓步朝着据点更深处、那指挥中心所在的方向走去。
其余的邪教徒见状,也只好一边继续着他们无意义的“玩闹”和破坏,发泄着找不到活物目标的烦躁,一边如同混乱的潮水般,跟随着祭司的脚步,向着据点核心区域缓缓涌去。
在死寂而空旷的据点内部行进了不知多久,沿途只有被破坏的炼金傀儡残骸和邪教徒们无意义发泄留下的狼藉。
最终,满月祭司带领着他那群混乱癫狂的信徒,踏入了一个极其宽阔的室内空间。
这似乎是一个被改造过的指挥大厅,异常高耸穹顶给人一种压抑感。
大厅的最前方,并非寻常的指挥台,而是一座如同王座般极高的巨大石质座位,需要众人极力仰头才能看清全貌。
而在那座位中间,正坐着一个人。
那是一位身着素净修女服的女人,身姿挺拔,仪态端庄。
她拥有一头如雪般纯净的白发,梳理得一丝不苟,她的面容带着一种非人的精致与平和,仿佛隔绝了世间一切纷扰。
然而,与她这圣洁形象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她手中正在翻阅的,并非厚重的教典或圣言录,而是一本封面色彩张扬、画风诡谲的漫画——封面上狰狞的魔物与血腥的标题,赫然是市面上流行的知名成人恐怖漫画《魔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