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核的光晕突然收敛,悬梯尽头的震动渐渐平息。刚才被阴影侵蚀的岩壁上,那些重新亮起的壁画开始移动,像活过来的皮影戏——驾驶星舰的人转身挥手时,袖口的光纹与“极光号”的标识完全重合,连纽扣上的螺旋纹都分毫不差;休眠舱的舱门缓缓打开,露出里面裹着光毯的婴儿,睫毛上沾着的光粒正一颗颗往下掉,落在舱底发出细碎的脆响,像撒了把星星;花谷里的花瓣在光线下轻轻颤动,抖落的花粉在空中拼出部落的图腾,图腾边缘还沾着几片细小的羽毛,和李云谦怀表上的印记纹路一致。
“这不是普通的壁画。”雷诺伸手触碰岩壁,指尖刚碰到星舰的轮廓,壁画突然泛起水波般的涟漪,一道温和的男声从里面传来,带着星舰引擎的背景音:“光脉的节点在第七个星环,那里的防御场能挡住暗物质流,记得让孩子们躲进能量舱,舱体的螺旋纹要对准星核的第三道脉,误差不能超过三个齿距。”声音里带着叮嘱的暖意,像父亲在给远行的孩子整理行囊。
声音消散的瞬间,另一处壁画亮起,穿兽皮的女人抱着梳小辫的女孩,把骨制挂坠塞进她手里。女人的手腕上戴着串骨珠,每颗珠子都刻着和苏琳挂坠相同的纹路,她低头时,鬓角的野花掉在女孩手背上,花瓣立刻化作光粒钻进皮肤,留下个浅浅的花印。“等光脉连成环,挂坠会发烫,跟着热的方向走,就能找到藏着星图的水晶柱。”女人的声音和苏琳的音色有几分相似,像隔了无数个纪元的回声,尾音里还混着花谷特有的风声,带着淡淡的花香。
李云谦走到刻着工匠的壁画前,爷爷年轻时的影像突然从壁画里走出来,虚影半透明,手里还握着那把扳手,工装口袋里的怀表链晃出半道银弧,和他现在攥在手里的怀表分毫不差。“星核的光膜能存记忆,就像怀表能存时间。”虚影笑着敲了敲星核的纹路,扳手敲在上面的“当啷”声清晰可闻,“我在第三道纹里藏了个小机关,得用星轮的齿才能撬开,里面有光脉频率的校准表——别嫌我啰嗦,当年你奶奶总说我留的线索太绕,说万一后人看不懂怎么办。”虚影挠了挠头,笑容里带着不好意思的憨态,和李云谦记忆中爷爷晚年的模样慢慢重合。
话音刚落,虚影化作光粒融进壁画,原本空白的角落突然多出新的画面:李云谦举着怀表站在光桥,表盖的羽毛印记正对着水晶柱,光粒顺着印记的纹路往下淌;苏琳的挂坠放出红光,在光脉上烧出条火线,火线经过的地方,阴影都化作了黑烟;雷诺的星轮嵌进纹路,齿牙与星核的螺旋纹严丝合缝,转动时发出“咔嗒咔嗒”的轻响;机械族的光学镜头射出蓝光,在岩壁上投射出流动的代码,代码组成的文字正在自动翻译,显示出“星图仪启动成功”的字样;连小兽都在画面里,雪白的尾巴扫过光脉,荡起的光浪把阴影冲得七零八落,它还对着镜头歪了歪头,像在摆姿势——正是他们刚才经历的一切,细节清晰得像有人用画笔实时记录。
“是未来的回声。”机械族的光学镜头扫过壁画,全息屏上同步显示出代码解析结果,“星核的光膜是双向记录介质,既能储存过去,也能映射正在发生的事。创造者留下的日志里说,起源星的记忆会跟着光脉流动,每个能激活锚点的人,都是被选中的‘续写者’,你们的故事将和第一纪元的记忆拼在一起,变成新的星图坐标,指引后来者找到回家的路。”
岩壁突然轻微震动,穹顶上方传来“轰隆——轰隆——”的声响,不是阴影的动静,而是金属结构与能量场对接的闷响,每一声都震得光脉悬梯轻轻摇晃,像有人在敲巨大的铜钟,连空气都跟着震颤。机械族的屏幕突然亮起刺眼的绿光:“是‘极光号’!它穿过星门了,正在和光脉的能量场同步轨道!舰体的能量频率与星核的光膜完全匹配,误差值0.001%,就像钥匙插进了专属的锁孔!驾驶舱传来信号,留守的成员检测到星图已同步,正在准备接应!”
苏琳跑到悬梯边缘往上看,光脉交织的缝隙里,能看见银灰色的舰体正缓缓降落,引擎喷出的蓝光在岩壁上投下流动的影子,与星核的光晕渐渐融合成一片。驾驶舱的窗口闪过个人影,看轮廓像是留守在舰上的同伴,正对着下面挥手,手里还举着块牌子,上面的字被光脉挡住了一半,只能看清“安全”两个字。“它真的跟着光脉来了。”她转头看向李云谦,眼里的光比壁画上的星舰灯光还亮,“我们不仅找到了星图,还能把这些记忆都带回去——那些沉睡的故事,那些被遗忘的名字,终于能被更多人听见了。”
李云谦摸着怀表,表盖内侧的羽毛印记正与壁画上的金色花朵共振,发出细微的“嗡嗡”声。他突然明白,星核里藏着的从来不是需要被破解的秘密,而是无数代人留下的回声——工匠的扳手声、部落的歌谣声、星舰的引擎声、婴儿的哭声、机械族创造者敲代码的键盘声……这些声音被光脉裹着,在起源星的心脏里沉睡着,等待着被能听懂节奏的人唤醒,然后变成新的故事,继续往下传,传到联盟星域的每个角落,传到那些还在黑暗中摸索的星舰里。
小兽突然跳到一幅空白的壁画前,用爪子踩出个小小的梅花印,光粒在印子周围聚集,慢慢勾勒出它雪白的身影,连尾巴尖沾着的金色光粒都清晰可见。画完自己,它又跑到李云谦脚边,用脑袋蹭他的裤腿,像是在催他也留下点什么。李云谦笑着解下怀表,把表盖贴在壁画上,羽毛印记的光透过表盖渗进岩壁,在空白处烙下个淡淡的印记,与爷爷留在壁画上的扳手影子遥遥相对,中间还隔着苏琳挂坠的红光和雷诺星轮的蓝光,像条用光芒织成的线,把过去和现在紧紧缝在了一起。
这时,穹顶传来更清晰的震动,“极光号”的舱门打开,放下道光梯,与他们脚下的悬梯在半空对接,发出“咔嗒”一声轻响。光梯上站着熟悉的同伴,正朝着他们挥手呼喊,声音顺着光脉传下来,混着星核的嗡鸣,像首热闹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