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口的蓝光突然涨成半透明的墙，将王教授的身影裹在其中。李云谦扑过去时，指尖只擦到老人金属化的袖口——那布料下的手臂已经变成青灰色的齿轮组，关节处的齿牙正随着呼吸“咔嗒”咬合，像有人把整副机械骨骼塞进了他的皮肉。
“后退！”林深的声音撞在石壁上，带着青铜灯盏的火星滚过来。他手里攥着块暗红色的矿石，矿石表面布满蜂窝状的小孔，正渗出丝丝缕缕的白烟，碰到蓝光就发出“滋滋”的声响，像热油浇在冰上。“这是‘定枢石’，昆仑墟挖出来的老东西，能暂时冻住机括纹。”
他将矿石砸向李云谦的肩膀。石片碎裂的瞬间，白烟突然炸开，在手背上的蓝纹处凝成层薄冰。那些原本顺着血管游走的齿轮影子猛地顿住，冰面下，淡蓝色的纹路竟开始缓缓倒流，像条突然掉头的河，正往手腕的方向退去。
“管用！”李云谦刚松了口气，就见王教授那边的蓝光突然翻涌起来。老人的脖颈已经变成段刻满转枢文的金属管，喉结处的齿轮正疯狂转动，吐出的不再是话语，而是串急促的“咔咔”声，像是在发送摩尔斯电码。更骇人的是他的眼睛——眼白已经被蓝纹覆盖，瞳孔缩成枚转动的小齿轮，正死死盯着洞口深处。
林深突然拽住李云谦的胳膊往后拖：“他在给里面的东西报信！转枢文的共生体一旦完全金属化，就会变成机括的‘传讯器’。”他指着洞口边缘那些转动的齿轮霜花，“你看那些齿牙的转向——它们在倒数！”
李云谦这才发现，霜花里的微型齿轮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加速，原本杂乱的转动渐渐变得整齐划一，齿牙相扣的节奏越来越快，“咔嗒咔嗒”的声浪在暗室里堆叠，竟像是在数着某个正在逼近的时刻。而随着齿轮转速加快，他手背上的冰壳开始出现裂纹，那些倒流的蓝纹像受惊的蛇，猛地冲破冰层，重新顺着胳膊往上爬，只是这次的颜色深了许多，蓝得近乎发黑。
“定枢石只能撑半盏茶。”林深从背包里掏出卷泛黄的羊皮纸，展开时，纸面上用朱砂画着幅复杂的剖面图，中央是个类似心脏的机械结构，周围缠绕着无数血管状的管道，管道里填满了星砂。“这是从你祖父的遗物里找到的，他标注说‘转枢共生’的死穴在第七节脊椎——那里有个会随心跳转动的主齿轮，只要用星砂熔成的针戳进去...”
话音未落，洞口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鸣。蓝光组成的墙开始剧烈波动，露出后面的景象——那是条向下延伸的隧道，隧道壁上镶嵌着无数拳头大的齿轮，每个齿轮的齿牙间都卡着块半透明的晶体，晶体里封存着淡蓝色的液体，正随着齿轮转动缓缓流动，像条嵌在岩壁里的蓝河。
王教授的身体突然向前倾斜，金属化的双脚“咔”地卡进铁轨的凹槽，整个人竟开始顺着轨道往洞口滑去。他脖颈上的齿轮转得更快了，那些“咔咔”声里突然混进串清晰的音节，像是从机械深处挤出来的人声：“...第三节...倒转...星砂...活门...”
“他在说转枢文的破解法！”李云谦挣脱林深的手追上去，指尖的蓝纹已经爬到了锁骨，那里的皮肤开始发麻，像是有无数细小的齿轮正在啃噬骨头。他扑过去抓住王教授的腰带，却发现老人的身体轻得惊人，仿佛内脏已经被换成了中空的机括。
就在这时，隧道深处传来“轰隆”声，像是有什么巨大的东西正在上升。岩壁上的齿轮突然全部倒转，那些晶体里的蓝液开始逆流，顺着管道往洞口涌来。林深突然大喊：“是主水轮机启动了！这些蓝液是‘机括血’，流到地面就会...”
他的话被更刺耳的金属摩擦声打断。王教授的后背突然鼓起个包，青灰色的金属皮“噗”地裂开，露出里面转动的主齿轮——那齿轮比拳头稍大，齿牙上沾着暗红色的星砂，正随着某种无形的节奏缓缓转动。而齿轮中央，嵌着块半融化的晶体，里面封存的蓝液已经所剩无几，只剩下枚微型罗盘，指针正疯狂地指着李云谦的方向。
“是昆仑墟的罗盘...”林深的声音发颤，“当年考古队的队长也带着这个，最后变成了...”
李云谦没时间听他说完。他摸出祖父留下的青铜小刀，刀柄上的星砂突然发烫，像是在呼应什么。他想起羊皮纸上的标注，咬牙将刀尖对准王教授后颈第七节脊椎的位置——那里的金属皮上，正有个细小的圆孔在随着齿轮转动忽明忽暗，像机括的呼吸孔。
“对不住了，教授。”他闭上眼睛，将发烫的刀身刺了进去。
没有预想中的金属碰撞声。刀尖刺入的瞬间，主齿轮突然发出“嗡”的共鸣，那些倒流的蓝液像是被无形的线牵引着，顺着管道往洞口外涌来。王教授的身体猛地抽搐了下，脖颈上的齿轮转速骤减，瞳孔里的小齿轮渐渐停住，露出原本的眼白——只是那眼白上，还残留着淡蓝色的纹路，像谁用指甲刻下的最后遗言。
“星砂...要凉了...”老人突然吐出句清晰的话，金属化的手指抓住李云谦的手腕，将那块嵌在主齿轮里的罗盘塞给他，“隧道尽头...有祖父的...钟...”
话音未落，他的身体突然发出“咔嚓”的脆响，青灰色的金属皮开始剥落，露出里面层层叠叠的齿轮组，那些齿轮正在迅速锈蚀，转眼间就化作堆带着蓝纹的粉末，被涌来的蓝液冲得一干二净。
只有那块罗盘留在李云谦手心，盘面已经变得滚烫，指针不再乱转，而是死死指着隧道深处。岩壁上的齿轮还在倒转，蓝液汇成的河流已经漫过洞口，冰冷的液体触到皮肤时，李云谦手背上的蓝纹突然发出强烈的蓝光，与河水中的光芒融为一体。
林深拽着他后退到暗室中央，青铜灯盏的火光在蓝液上投下破碎的影子：“他把共生体的‘火种’转嫁给你了。现在你不仅能看懂转枢文，还能...”他突然顿住，指着李云谦的手背，“你看那些纹路——它们在画隧道的地图！”
李云谦低头看去，那些蓝纹果然不再胡乱游走，而是在皮肤上缓缓勾勒出隧道的轮廓，甚至标注出了几个岔路口的位置，每个路口旁都有个小小的齿轮符号，其中一个符号正在闪烁，像是在指引方向。而隧道深处的轰鸣声越来越近，伴随着清晰的钟摆声——不是暗室里那座老钟的声音，而是更沉、更稳的摆动声，仿佛有座巨大的钟，正在蓝河尽头缓缓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