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溪村的晨雾还未散尽,李云谦提着满是暖意的布包回到药庐,推开门时,药香混着雨后的潮气扑面而来。他将布包放在案上,先把昨夜散落的药包收拾规整,又将药柜里的艾草、红花等药材补齐,指尖抚过刻着药名的木牌,耳边还回响着村民们质朴的话语,心里的暖意久久未散。
院中的薄荷被秋雨洗得发亮,叶片上的水珠滚落在青石板上,晕开小小的湿痕。李云谦打了桶井水,洗净手后便开始准备早饭,灶膛里的火苗噼啪作响,锅里的小米粥很快煮出了稠稠的米香。他掀开陶瓮的盖子,捞了几颗腌好的酸笋,切成细细的丝,又从窗台的竹篮里摸出两个刚摘的番茄,切了块扔进粥里,酸甜的滋味很快和米香缠在一起。
粥快煮好时,院外传来轻轻的叩门声,李云谦擦了擦手去开门,见是村头的张婆婆扶着墙站在门口,手里还拎着个粗布袋子。“云谦小子,我家那孙儿昨夜又咳得厉害,你给瞧瞧?”张婆婆的声音带着几分焦急,皱纹里都凝着担忧。
李云谦忙将她扶进院里,搬了竹椅让她坐下,又倒了杯温水递过去:“婆婆别急,我先去拿诊箱,这就跟你去看看。”他转身进了里屋,取了小巧的木诊箱,里面放着脉枕、银针和几包常用的止咳草药。跟着张婆婆走在青石板路上,晨雾渐渐散开,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张婆婆的孙儿才五岁,正躺在床上咳得小脸通红,额头上还覆着湿毛巾。李云谦坐在床边,轻轻捏着孩子的手腕诊脉,又看了看他的舌苔,轻声道:“是秋燥犯肺了,我开副润肺止咳的药,熬出来兑点蜂蜜,喝两天就好了。”他从诊箱里拿出纸笔,快速写下药方,又细细嘱咐了熬药的火候和时间。
张婆婆连连道谢,颤巍巍地要掏钱,李云谦笑着推了回去:“婆婆,都是乡里乡亲的,这点药不值什么,孩子好了比啥都强。”他帮着张婆婆把药包好,又看着她给孩子喂了口水,才放心地离开。
回到药庐时,小米粥已经凉了些,李云谦盛了一碗,就着酸笋丝慢慢吃着。院外的石板路上,村民们开始了一天的劳作,挑着水桶的汉子、挎着菜篮的妇人,路过药庐时都会笑着打声招呼,李云谦也笑着回应。
吃完早饭,他拿起扫帚扫着院中的落叶,金黄的银杏叶和火红的枫叶堆在墙角,像一捧揉碎的晚霞。扫到药圃边时,他瞥见几株桔梗开了淡紫色的花,便蹲下身仔细看了看长势,又给药圃里的草药松了松土。
这时,隔壁的王婶挎着篮子走过来,篮子里装着刚蒸好的玉米饼,递了两个给李云谦:“云谦,刚蒸的玉米饼,你尝尝鲜。”李云谦接过热乎乎的饼,道了谢,咬了一口,清甜的玉米香在嘴里散开。
“村里的李大爷昨天说腰杆疼,你要是有空,晌午过去给瞧瞧?”王婶一边整理着篮子里的菜,一边说道。李云谦点点头:“我记着了,晌午吃完饭就过去,给他扎几针再敷点药膏,应该就能缓过来。”
王婶笑着应了,转身去了菜地。李云谦拿着玉米饼站在院门口,看着清溪村的晨景,炊烟袅袅,鸡犬相闻,心里觉得安稳又踏实。他想,这清溪村的日子,就像这晨露般,平淡却透着清甜,也挺好。
晌午的日头渐渐升得高了,李云谦将药庐的门板卸下来支在院里,晒上了前几日采的金银花和野菊花。他进屋重新热了粥,就着剩下的玉米饼吃了午饭,随后取了针灸盒和熬好的活血药膏,往李大爷家走去。
李大爷家在村子西头,靠着清溪河,院边种着几棵老槐树,此时叶子落了大半,树底下摆着张竹躺椅,李大爷正扶着腰坐在上面,见李云谦来,忙撑着椅子想站起来。“李大爷,您别动,我过来就好。”李云谦快步上前按住他,让他躺回躺椅上,又搬了小马扎坐在旁边。
他让李大爷撩起衣裳,露出后腰,手指轻轻按着脊椎两侧的穴位,问道:“大爷,是不是这里疼得厉害?弯腰的时候更疼?”李大爷连连点头:“可不是嘛,昨儿去河沟里捞鱼,弯腰久了就直不起来了,夜里翻个身都疼。”李云谦点点头,从针灸盒里取出银针,消毒后找准穴位轻轻扎下,李大爷只觉得后腰传来一阵酸麻的热意,原本僵硬的肌肉慢慢松弛下来。
留针的功夫,李云谦跟李大爷聊着天,说起村里最近的收成,李大爷眉飞色舞地讲着自家稻田里的谷子打了多少,又说起清溪河里的鱼肥了,等过阵子腰疼好了,再去捞几条给李云谦尝尝。李云谦笑着应了,又叮嘱他往后别做重活,弯腰的动作也得慢些。
一刻钟后,李云谦拔了针,又将温热的活血药膏敷在李大爷的腰上,用纱布仔细缠好。李大爷试着扭了扭腰,惊喜道:“嘿,还真不疼了,云谦你这手艺真是没话说!”说着又要去屋里拿钱,李云谦连忙拦住:“大爷,您这药膏是我自己熬的,不值钱,您好好歇着就行。”
离开李大爷家,李云谦沿着清溪河往回走,河水清清的,映着岸边的芦苇和蓝天白云,偶尔有几条小鱼游过,甩着尾巴搅碎了水中的倒影。他走到河边的石阶上,蹲下身洗了洗手,忽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回头一看,是村里的孩童小石头,手里举着个竹筒跑过来:“云谦哥哥,我娘让我给你送点新酿的米酒。”
李云谦接过竹筒,触手温温的,能闻到淡淡的米香:“谢谢你啊小石头,替我跟你娘说声谢谢。”小石头咧着嘴笑了,又从兜里掏出个野柿子塞给他,转身跑着去跟伙伴们玩了。李云谦捏着冰凉的野柿子,看着孩子们在河边追逐打闹,笑声顺着风飘过来,心里软乎乎的。
回到药庐时,日头已经偏西,晒着的金银花已经收了水汽,李云谦将它们收进布袋里,又把药圃里的草药浇了遍水。院门外传来脚步声,是张婆婆领着她的孙儿过来了,孩子的脸上已经有了血色,不再咳嗽,手里还攥着一把野菊花,递到李云谦面前:“谢谢哥哥。”
李云谦揉了揉孩子的头,接过那把开得灿烂的野菊花,插在案头的瓷瓶里。张婆婆站在一旁,看着院里的药草和案上的花,叹道:“云谦啊,你留在这小村子里,不觉得闷吗?城里的大医馆可比这热闹多了。”
李云谦看着瓷瓶里的野菊花,又望向院外的清溪村,炊烟再次升起,混着饭菜的香气飘过来。他笑了笑:“婆婆,这里挺好的,有乡亲们,有药草,有这清溪河,我觉得比城里踏实多了。”
夕阳落在药庐的青瓦上,镀上了一层暖金色,药香混着花香在院里萦绕。李云谦坐在院中的竹椅上,看着天边的晚霞,手里捧着那杯温热的米酒,抿了一口,清甜的滋味漫过舌尖。他想,这清溪村的晨露晚霞,一草一木,都是最珍贵的光景,这样的日子,便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