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聿琛深吸了一口气,迈步走到她面前。
他顿了顿,目光紧锁着苏小妍平静无波的侧脸。
“她服用的毒药伤了心脉,西医束手无策,中医有一味古方,或许能治好她。”
苏小妍一怔。
他昨夜一夜未归,是在医院?
他不是应该和林晚晴一夜良宵吗?
苏小妍终于缓缓转过头,抬眼看他。
她的眼睛清澈见底,却像结了冰的湖面,映不出丝毫情绪,只静静地等着他的下文。
沈聿琛被她这冰冷的眼神看得心头一窒,准备好的说辞竟有些难以启齿。
他移开视线,声音低沉而紧绷。
“那方子……需要你的心头肉一寸,合药做引。”
闻言,苏小妍的瞳孔,猛地一缩。
随即,一抹极淡极冷的笑意,在她的唇角漾开,带着无尽的嘲讽。
心头肉?
前世是小宝的心头血,这一世是她的心头肉。
这一世,是轮到她了么?
真是……何其相似的戏码!
沈聿琛看着她唇边那抹刺眼的笑,心头莫名烦躁,却还是硬着心肠道。
“苏小妍,我知道这个要求有些过分。
但晚晴她……她毕竟是一条人命。
只要你愿意献出这一寸心头肉,我沈聿琛在此立誓,立刻写下和离书,放你离开沈府,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此外,沈家会给你一大笔足够你一生衣食无忧的赡养费。”
他看着她,试图从她脸上找到一丝动摇,哪怕只是对自由和金钱的渴望。
然而,没有。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的心头肉?”
苏小妍强忍住要撕烂他脸的冲动,漠然的问道。
“医院里有你之前的求医记录,昨夜大夫调出来看了,说是无论是从血型还是从年龄等来看,你的心头肉是最合适的……”
苏小妍脸上的笑容渐渐扩大,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暖意,只有刻骨的冰寒和恨意。
她缓缓站起身,与他对视。
“少帅,”
她的声音轻柔,却字字如刀,扎进沈聿琛的耳膜里。
“你是不是觉得,这世上所有的东西,都可以用条件来交换?”
沈聿琛眉头紧锁。
“这是目前最好的解决办法!你救她一命,我放你自由,两不相欠!”
“两不相欠?”
苏小妍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她往前走了一步,逼视着沈聿琛。
“沈聿琛,你告诉我,我们之间,如何两不相欠?”
她的目光锐利如箭,仿佛要穿透他的皮囊。
“昨夜你抛下新婚的妻子,去守着你那生命垂危的旧情人,这是你欠我的!
还有那个未出世便夭折的孩子,也是你欠我的!
还有你沈家对我父亲的承诺,如今却将我置于如此境地,也是你欠我的……
你说,如何两不相欠?”
她每说一句话,就让沈聿琛的脸色难看一分。
“你想要用我的心头肉,去救林晚晴?”
苏小妍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凄厉的决绝。
“我告诉你,沈聿琛,除非我死!”
她伸手指着自己的心口,眼神里燃烧着仇恨的火焰。
“我这里,每一寸血肉,都刻着对你们的恨!你们不配!她林晚晴更不配!”
“你!”
沈聿琛被她眼中那浓烈到几乎化为实质的恨意惊得后退半步,心头巨震。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苏小妍。
如此的尖锐!
如此的决绝!
如此的……陌生!
“沈聿琛,你听好了!”
苏小妍一字一顿,声音冰冷彻骨。
“想要我的心头肉,除非你亲手剖开我的胸膛,亲自来取!”
“否则,只要我苏小妍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可能救那个毁我清白的女人!”
“之前的事,并不能确定就是林晚晴做的,不是吗?”
沈聿琛维护道。
“是不能确定,还是你不愿意确定?”
苏小妍冷冷地问道。
沈聿琛身子一滞,苏小妍的话直击他内心深处。
沈聿琛哑口无言。
苏小妍说完,猛地转过身,背对着他,肩膀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极力压抑的滔天恨意。
沈聿琛看着她那决绝而单薄的背影,眼眸更加的深邃。
剖开胸膛……亲手来取……
他竟从她的话语里,听出了一丝求死的意味。
一股莫名的恐慌,夹杂着被忤逆的怒火和更深沉的烦躁,瞬间攫住了他。
她竟恨他至此吗?
连一丝妥协的可能都没有!
为了离开他,为了报复他,她宁愿死?
沈聿琛胸口剧烈地起伏。
他看着她的背影,最终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他猛地转身,带着一身压抑的暴戾之气,摔门而去。
巨大的关门声在寂静的清晨回荡,震得窗棂都在嗡嗡作响。
苏小妍依旧背对着门口,挺直着脊梁,直到那脚步声彻底消失,她才缓缓地脱力般滑坐在冰凉的地面上。
她的眼泪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为她这可笑又可悲的重生。
“小姐!地上凉,你的身子受不住啊!”
碧云哽咽着小跑进来,扶起苏小妍坐回到了椅子上。
刚才两人的争吵,她在门外全听到了。
碧云很是心疼自己的小姐,寄人篱下的日子不好过,如今嫁了少帅,日子更不好过了。
“碧云,不要哭了!”
良久,苏小妍抬起手,轻轻抹去碧云脸上的泪水。
心头肉的索取,如同前世小宝的悲剧,在她眼前重演。
只不过这一次,矛头直接对准了她自己。
这彻底撕碎了她心中最后一丝侥幸,让她清醒地认识到,在这沈府深宅中,在沈聿琛和林晚晴面前,她永远是那个被索取被牺牲的那一个。
祈求、辩解、甚至仇恨的嘶吼,都毫无意义。
唯有自强,才能自保,才能……复仇。
哭不能解决问题。
只有让自己强大起来,命运才能掌握在自己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