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铺开信纸,就着朦胧的月光,用左手写下了一行歪歪扭扭的字。
“三日后,申时,百味茶馆雅竹轩。”
然后苏小妍把纸条交给碧云,低声吩咐道。
“找个面生的小乞儿,把这个送到付掌柜信上留的那个地址。记住,不要暴露我们。”
“是,小姐。”
碧云小心地收好纸条。
百味茶馆是北城一个中等规模的茶馆,鱼龙混杂,雅间私密性尚可,且它并非沈家势力核心范围,是个相对安全的会面地点。
三日后,申时。
苏小妍做了一番伪装,穿着一身半旧不起眼的灰色布衫,用头巾包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沉静的眼眸,在碧云的掩护下,从沈府后门悄悄溜了出来。
她们来到了百味茶馆。
雅竹轩内,茶香袅袅。
付掌柜早已等候在此。
他比之前清瘦了些,但眼神中却透着一股重新得势的精明。
见到苏小妍这身打扮,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就露出热情的笑容。
“苏……苏小姐,您来了,快请坐!”
苏小妍微微颔首,在他对面坐下,并未取下头巾,只是安静地看着他。
付掌柜被她看得有些不适,干笑两声,亲自为她斟了杯茶。
“苏小姐,信中所言,句句属实。
陈老板的确非常欣赏您的才华,只要我们合作,必定能在这北城闯出一片天地!
至于报酬方面,您放心,绝对让您满意。”
他压低声音道。
“而且,陈老板在南洋那边人脉颇广,若您日后想离开北城……也不是没有办法。”
付掌柜最后这句话,暗示意味极浓。
苏小妍心中一动,但面上不露分毫。
她用刻意压低改变了声线的嗓音问道。
“付掌柜如此盛情,小女子感激不尽。
只是不知,我需要做些什么?
这‘特约设计师’,又具体负责何事?”
“这个简单!”
付掌柜见她似乎意动,忙道。
“您只需每月提供若干张新颖的服装设计图样,保证是我们的独有款式即可。
至于您的身份,我们会绝对保密,对外只说是我们从南洋请来的大师。
分红嘛,按销售额的一成给您,你看如何?”
“一成?”
一成,在当下已是极高的分成。
苏小妍沉默片刻,并未直接回答报酬问题,而是反问。
“付掌柜如何确信,我的图样一定能畅销?若是亏了,又当如何?”
“这……”
付掌柜没想到她如此冷静地切中要害,犹豫了一下道。
“苏小姐的设计别具一格,陈某人有眼光,断定必能引领风潮。
至于风险,自然是由我们承担。
不过……”
他话锋一转,露出商人的狡黠。
“若是连续数月图样不受市场欢迎,这合作……恐怕就得再议了。”
很公平,但也很现实。
苏小妍点了点头。
“可以!但是我有三个条件。”
“您请说。”
“第一,所有图样,需得我亲自确认后方可制作售卖,不得擅自修改。”
“第二,我的身份,除你与陈老板外,不得向任何第三人透露,立字为据。”
“第三,”
苏小妍目光锐利地看向他。
“预付我三个月的分红,以现大洋支付。”
前两条付掌柜尚能理解,这第三条让他皱起了眉头。
“苏小姐,这尚未见效益就预支分红,恐怕不合规矩……”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苏小妍语气平静道。
“付掌柜应当明白,没有启动的资金,很多想法难以实现。
这既是我安身立命的本钱,也是我衡量你们合作诚意的试金石。
若应允,三日后,我带第一批图样来此交换预付金和合约。
若不应,今日就当从未见过。”
她作势欲起。
“等等!”
付掌柜急忙拦住。
苏小妍的设计,是他东山再起和在新东家面前站稳脚跟的关键筹码,他不能轻易放弃。
而且她提出的条件虽然苛刻,但也显示了她对自己的自信和合作的诚心。
付掌柜咬咬牙。
“好!就依苏小姐!三日后,还是此时此地,我带合约和现大洋来!”
“一言为定!”
苏小妍站起身,微微颔首,不再多言,转身离开了雅间。
她走得干脆利落,没有一丝留恋。
付掌柜看着她的背影,心中莫名生出一种感觉——这位看似柔弱的苏小姐,绝非池中之物。
苏小妍和碧云绕了几条巷子,确认无人跟踪后,才悄悄返回沈府。
然而,她们刚踏进西院不久,院门就被不客气地推开了。
沈聿琛一身戎装,带着一身凛冽的寒气,站在门口。
他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屋内,最后定格在刚刚取下头巾,尚未来得及换下布衫的苏小妍身上。
他一步步走近,军靴踩在青石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去哪里了?”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苏小妍心头一紧,面上却竭力保持着镇定。
“屋里闷得慌,出去走了走。”
“走走?”
沈聿琛冷笑,伸手从军装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的纸,抖开,赫然是苏小妍之前绘制的一张废弃的设计草图,却不知何时落到了他的手里。
“穿着这身衣服,去百味茶馆走走?苏小妍,你当我是傻子吗?”
他竟然知道!
“你监视我?”
苏小妍的脸色瞬间白了白。
“别忘了你是沈府的少夫人,你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我们沈府的颜面!”
沈聿琛冷冷地瞥了她一眼。
但事已至此,抵赖无用。
她深吸了一口气,迎上他冰冷的视线。
“是,我去见了付掌柜。少帅既然什么都知道,又何必多此一问?”
“你!”
沈聿琛被她这副油盐不进的态度激怒,猛地上前一步,一把攥住她的下巴,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