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阴毒的念头,如同黑暗中滋生的藤蔓,悄然缠绕上林晚晴的心。
“桂姨,你靠近些,你这样……”
林晚晴告诉了从小伺候她的桂姨一个电话号码,然后就去洗澡了。
桂姨走到电话旁,深吸了一口气,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接通,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
“喂,是《沪上风闻》报的王主编吗?我是……”
此时,在她们的房门外,有一个黑影哆嗦了一下,慌慌张张地一闪而过。
来到沪市,苏小妍暂居在江老师一位沪上友人的僻静寓所内。
窗外是法租界梧桐斑驳的街景,霓虹初上,带着十里洋场特有的喧嚣与疏离。
她正在灯下最后一次检查决赛作品——《月华凝露》。
这是一件以月下白梅为主题的礼服。
礼服采用了罕见的月白软缎。
上面用银线、珠片和极细的白色丝绒,绣出若隐若现的梅枝与花瓣,清冷孤洁,仿佛凝结了月华与夜露。
与初赛的《秋寂》相比,更添一份出尘之气。
叩门声轻轻响起。
门外站着的是吴衣云。
几日不见,她憔悴了许多,眼神躲闪,脸色在走廊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苍白。
“小……小妍姐。”
吴衣云声音干涩,带着明显的惶恐。
“我……我能……能跟你说几句话吗?”
苏小妍看着她,目光平静无波,侧身让她进来。
吴衣云进屋后,局促不安地站着,双手紧紧绞着手袋的带子,半晌,才像是下定了决心,噗通一声跪了下来,眼泪瞬间涌出。
“小妍姐!我对不起你!是我鬼迷心窍!是林晚晴逼我偷了你的设计图!”
她泣不成声,将当初如何被林晚晴威逼利诱,如何偷配钥匙拍照的事情和盘托出。
“她答应事成之后帮我留在新慧,帮我家里……可我没想到,她……她初赛输了,现在竟要想出了更恶毒的法子来害你!”
苏小妍没有去扶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仿佛在听一个与己无关的故事。
“她……她买通了《沪上风闻》报的主编,说明日决赛现场,会有人当众指控你……
指控你的《秋寂》抄袭了已故刺绣名家李舜华早年的未公开遗稿!
还说有人证物证!”
吴衣云抬起泪眼,满脸的恐惧。
“她……她这是要彻底毁了你的名声啊!让你在沪上、在北城都再无立足之地!”
抄袭?
还是已故名家的遗稿?
这罪名若是坐实,确实比单纯的比赛失利要狠毒千百倍。
林晚晴这是要断了她所有的后路啊!
苏小妍眼底终于泛起一丝冷冽的波澜。
她早就料到林晚晴不会善罢甘休,却没想到她的手段,竟然如此的下作狠绝。
“你为何要来告诉我这些?”
苏小妍开口,声音依旧平稳。
吴衣云伏在地上,肩膀耸动。
“小妍姐!我……我怕了……
林晚晴她心狠手辣,事成之后未必会容下我……
而且,我……我良心不安……
小妍姐,你以前待我不薄,是我对不起你……”
吴衣云哭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我只求你……万一事发,能不能……能不能别把我供出去?我家里……”
苏小妍沉默了片刻,看着地上这个曾经背叛自己、如今又因恐惧而反水的女人,心中并无多少同情,只有一种物是人非的悲凉。
“起来吧。”
苏小妍淡淡地说道。
“你的话,我听到了。”
吴衣云如蒙大赦,踉跄着爬起来,不敢再看苏小妍,低着头匆匆逃离了房间。
室内重归寂静。
苏小妍走到窗边,看着窗外流光溢彩的夜上海,眼神锐利如刀。
抄袭?
她轻轻摩挲着《月华凝露》冰凉的缎面,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决赛日的会场,气氛比初赛时更为凝重。
镁光灯闪烁不定,记者们长枪短炮严阵以待,评委席上各位大家正襟危坐,台下观众窃窃私语,目光都聚焦在即将登台的两位北城选手身上。
林晚晴穿着一身火红的定制礼服,如同燃烧的火焰。
她强作镇定,眼角眉梢却泄露出几分志在必得的紧张与狠厉。
她不时地看向入口处,等待着那场她精心策划的好戏上演。
苏小妍依旧是一身素净,月白色的旗袍外罩着灰鼠皮坎肩,怀中抱着装有《月华凝露》的锦盒。
她神色平静,步履从容,仿佛周遭的一切喧嚣都与她无关。
只是在她经过林晚晴身边时,她清晰地感受到了她那道淬毒般的目光。
决赛展示顺序抽签,林晚晴抽到了先场。
她的作品《烈焰焚情》是一件极为大胆奔放的晚礼服。
晚礼服通体采用正红色丝绒,以金线绣出夸张的火焰纹样,裙摆如怒放的花瓣,确实极具视觉冲击力。
然而,或许是因为初赛受挫影响了心态,亦或许是过于追求震撼效果而忽略了内在韵味,整件作品显得有些匠气过重,甚至看不去还带着几分俗艳。
评委们的反应颇为平淡,只有寥寥几句公式化的点评。
林晚晴下台时,脸色已经有些发白。
她强撑的笑容,摇摇欲坠。
轮到苏小妍了。
她抱着锦盒,一步步走上展示台。
聚光灯打在她身上,将她清丽的面容和沉静的气质,烘托得愈发突出。
就在她即将打开锦盒的那一刻。
“慢着!”
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穿着斯文长衫的中年男人,猛地从记者席中站了起来。
他手里高举着一本泛黄的线装的旧册子,声音洪亮而带着义愤。
“诸位评委!诸位来宾!在下是《沪上风闻》的主编王世伦!
我要揭发!
揭发这位苏小妍小姐的参赛作品,并非其原创!
乃是抄袭剽窃了已故苏绣大师李舜华先生未曾面世的遗稿《寒梅映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