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聿琛依旧沉默寡言。
她陪他处理一些无关紧要的文书,在他疲惫时,递上一杯温度刚好的参茶。
她在他对着窗外发呆时,故作不知,安静地坐在一旁翻阅书册,绝不打扰他……
她聪明地避开了所有可能触及他内心伤痛的话题,尤其是关于苏小妍和林晚晴的。
许婉仪的用心,有了作用。
沈聿琛现在在面对她时,眉宇间那刀锋般的冷厉,似乎缓和了一些。
他开始习惯她的陪伴,习惯她恰到好处的关怀,甚至偶尔会回应她一个微笑。
所有人都认为,许少帅终于找到了合适的归宿,正从过去的阴影中一步步地走出来。
这一日,许婉仪受邀至督军府,与沈老夫人商定一场赈济孤儿的慈善晚宴细节。
事毕,沈老夫人有些倦怠,先去歇息了。
许婉仪便在下人的引领下,前往书房与正在处理公务的沈聿琛再商议一下。
书房内,沈聿琛正坐在宽大的书桌后批阅文件,夕阳的余晖透过玻璃窗,在他冷硬的侧脸上镀了一层虚幻的金边。
许婉仪没有打扰他,只是安静地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等待,目光不经意地扫过书房内的陈设。
她的目光,最终落在了书桌一角。
那里是一个半开的似乎是存放旧文件的抽屉上。
里面露出了一角泛黄的报纸。
一个念头如同电光石火般,在她脑中闪过。
如今……岂不是最好的时机?
许婉仪的心跳微微加速,但她面上依旧平静无波。
她端起下人奉上的茶,轻轻啜了一口,然后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起身走向书桌,语气自然地说道。
“聿琛哥哥,方才老夫人提到了晚宴的席位图,我有个想法,可否借你的纸笔画个草图?”
沈聿琛头也未抬,只随意地“嗯”了一声。
许婉仪走到书桌旁,拿起钢笔和一张白纸,状似专注地画着,手臂却不小心地碰倒了桌角一摞不太整齐的文件。
纸张散落一地。
“哎呀!对不起!”
许婉仪惊呼一声,连忙弯腰去捡,语气充满了歉意。
沈聿琛蹙了蹙眉,放下笔,也俯身帮忙收拾。
就在这一片混乱中,许婉仪的手指,“恰好”拂过了那个半开的抽屉,将一张照片迅速混进了那堆报纸里。
然后,抽屉翻了。
一张相纸轻飘飘地落在了沈聿琛的脚边。
沈聿琛下意识地低头看去。
只一眼,他整个人便如同被瞬间冻结!
是她!
当初设计苏小妍的人,真的是林晚晴!
一股被欺骗被愚弄的滔天怒火,混合着对苏小妍更深的愧疚与心痛,如同岩浆般在他胸中轰然爆发!
他猛地捡起照片,攥紧了拳头,指节发出可怕的“咔哒”声。
他的额角青筋暴起,眼底瞬间布满了骇人的血丝!
许婉仪看着他骤然剧变的脸色和周身迸发出的恐怖戾气,心中既有一丝计谋得逞的快意,又不禁感到一阵寒意。
她连忙低下头,装作惊慌失措地捡起其他文件。
沈聿琛死死盯着那张照片,半晌,才用尽全身力气,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这照片……哪里来的?”
许婉仪抬起头,脸上带着一丝茫然。
“我……我也不知道,可能是之前收拾旧物时不小心混进来的?
聿琛,你怎么了?
这照片……”
沈聿琛没有回答。
他猛地站起身,一把抓起桌上的内部电话,几乎是咆哮着吼道。
“张副官!滚进来!”
张副官应声而入,感受到书房内几乎凝成实质的低气压,和少帅那欲要杀人的目光,心头一凛,垂首肃立。
“少帅!”
沈聿琛将那张照片狠狠拍在桌上,声音冰冷刺骨。
“林晚晴!她现在在南城,情况如何?”
张副官看了一眼照片,心中明了,不敢有丝毫隐瞒。
“回少帅!林小姐在南城……情况……惨不忍睹。
那位孙老督军年迈昏聩,性情暴戾古怪,尤好折磨年轻女子以取乐。
林小姐被送过去后,听闻……听闻日日夜夜被磋磨,身上几乎没有一处好的地方。
旧伤末愈,又添新伤。
人也憔悴得不成样子。
据我们安插的眼线回报,她已是……奄奄一息,全靠参汤吊着一口气。
据说,她的神智都有些不清醒了。
恐怕撑不了多久了。”
“奄奄一息?”
沈聿琛冷笑一声,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温度。
“让她就这么死了,岂不是太便宜她了?”
他要让她活着,长久地痛苦地活着!
让她为自己对小妍做下的一切,付出比死亡更惨痛千百倍的代价。
他踱步到窗前,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眼中闪烁着如同深渊般幽暗冰冷的光芒。
良久,他缓缓开口,声音如同来自地狱的判官。
“传信给我们在南城的人。
想办法,怂恿林晚晴……
让她故意奉承讨好那个老东西,取得他的信任。
然后……要让他达到极致的快乐……”
沈聿琛的语气轻描淡写,却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冷酷。
张副官心中一怔,立刻明白了少帅的意思。
这比直接杀了她,要狠毒千万倍!
“是!少帅!属下明白!”
张副官凛然应命。
沈聿琛挥了挥手,张副官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书房内再次只剩下他和许婉仪。
许婉仪站在一旁,听着沈聿琛那不带一丝感情的决定林晚晴最终命运的指令,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头顶。
她知道沈聿琛冷酷,却从未亲眼见过他如此不动声色地将一个人推向如此绝望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