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晴缓缓起身,走到妆台前。
她看着铜镜中那个面色苍白眼窝深陷的女人,恐惧如潮水般退去。
既然有人想让她疯,那她就疯给他们看!
而且要疯得彻底,疯得有价值!
第二日,林晚晴疯了。
在下人给她来送饭时,她突然抓住对方的手,瞪大眼睛,语无伦次地喃喃道。
“你听见了吗?听见了吗?
孩子在哭……是那个孩子……
他来索命了……
啊!啊!!……”
说着说着,她便撕扯着自己的头发,蜷缩着身子,缩到角落里瑟瑟发抖。
白天,她眼神空洞,有时坐在某一个地方,呆呆的一坐就是一整天。
有时她在院中毫无目的地乱转,对着空气傻傻地说话。
甚至她还嘟囔着什么“死婴”、“换孩子”、“吴小姐对不起”等只言片语。
她的声音不算大,却恰好能让院外巡逻的守卫隐约听见。
夜里,她会突然尖叫惊醒。
“啊啊啊……有鬼……有鬼啊!”
林晚晴疯狂地撕扯着自己的头发,打翻了屋内的所有东西。
她表演得入木三分,歇斯底里。
所有人都认为林晚晴疯了。
在无人时,林晚晴对着黑暗中的角落,露出冰冷的嘲讽的笑意。
她还故意将一些破碎的暗示性极强的信息,混杂在疯话中。
“孩子不是大帅的……
是偷来的……
从死人那里偷来的……”
“榆钱胡同……井……血……好多血……”
她的这些疯言疯语,渐渐地被传了出去。
也传到了马占奎的耳中。
马占奎本就因军医的供词,对林晚晴和那孩子的身世疑心重重。
如今他听到林晚晴的这些疯话,更是疑窦丛生。
他下令加强对林晚晴的看守,同时,也派人暗中按照林晚晴疯话里透露的零星信息——比如“榆钱胡同”、“井”,去调查。
林晚晴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她在表演的间隙,用藏匿的细小炭笔,在撕下的内衣衬布上,写下一封极简的密信。
她将布条小心卷起,塞进一只早已准备好的空心手镯的暗格中。
这只手镯样式普通,是早年旧物,不引人注目。
她需要一个绝对可靠的机会,将这只镯子送出去。
机会很快便来了。
马占奎虽然软禁了林晚晴,但还尚未公开处置她。
她府中的日常用度依旧供给。
这日,一名负责送换洗衣物的粗使婆子进了院子。
这婆子姓王,是林晚晴早年暗中施恩埋下的一颗不起眼的棋子。
其儿子在军中当个小头目,前途握在林晚晴的手里。
林晚晴在交接衣物时,故意状若疯癫地抓住王婆子的手,将那只镯子悄悄地塞进她手里。
口中胡言乱语着。
然后又哭又笑地跑开了。
王婆子心领神会,强作镇定,悄悄收了镯子退出。
回到住处,她取出密信,不敢耽搁,立刻通过儿子在军中的关系,找到常往来沪市的行脚商人,许以重金,命其务必以最快速度,将银簪和口信带到沪市钱府,亲手交给许婉仪夫人。
第二日,王婆子再来时,悄悄告诉林晚晴,信已送出。
林晚晴心中稍定。
林晚晴疯得更加有针对性了。
每当听到远处隐约传来的那孩子的啼哭声,她就会异常激动。
她指着孩子声音的方向,尖声叫道。
“野种!那是野种!
他不是大帅的骨血!
他是恶鬼投胎!
他来克大帅的!
来克马家的!……”
她反复念叨着。
“我看见了……孩子的亲娘……
她……她浑身湿透,从井里爬出来……
她瞪着孩子,说要带他走……
孩子身上有她的怨气……
长不大,养不活,还会害死亲近他的人……”
这些恶毒的诅咒,传到马占奎的耳中,让本就多疑暴躁的他更加疑心了。
马占奎开始有意无意地回避那个孩子。
甚至他一听到孩子的哭声,就烦躁不安。
甚至,他还请来一些道士和和尚来府里清秽。
但这些道士和尚们的说法却不一。
但他们有一样是一致的,那就是他们都隐喻暗示,马府中那个婴孩恐带不祥。
林晚晴的疯话,正在一步步被验证。
林晚晴心中冷笑。
这日,马占奎终于按捺不住,来到偏院。
他想亲自看看林晚晴这个疯妇,还能吐出些什么真言。
林晚晴眼珠一转,机会来了。
林晚晴披头散发,扑到紧闭的窗边,用嘶哑的声音对着外面的马占奎喊道。
“大帅!大帅啊!那个孩子左肩后……那块青色的胎记有问题?”
马占奎浑身一震!
林晚晴见他神色剧变,心中冷笑,继续加码道。
“那是他亲娘留下的印记!
是冤魂的标记!
大帅!嘿嘿!
他是个孽种!
他被脏东西缠上了!
哈哈哈……”
林晚晴嘶吼着,用力拍打着窗户,癫狂的吓人。
“哈哈哈……那是索命的恶鬼啊!”
马占奎惊吓得头皮发麻。
他气冲冲地回到书房。
“来人,滴血验亲!”
“是,大帅!”
副官让人快速盛来一碗水。
又让乳母抱来那个孩子。
柳如烟闻讯,也赶来凑热闹。
“大帅,滴血认亲一下也好!
这样,也放心!”
柳如烟挽着马占奎的胳膊,娇笑道。
“哇……”
孩子被扎痛了,大哭起来。
“堵住他的嘴!”
马占奎被孩子的哭声搅得不胜其烦,厉声喝道。
乳娘赶紧把一根手指伸到孩子的嘴里,让他吸吮。
众人都围在桌边,屏住了呼吸,瞪大了双眼看着碗中的那两滴血。
在众目睽睽之下,那两滴血竟然真的未能完全相融!
看着碗中那泾渭分明的血滴,马占奎最后的一丝理智崩断了。
他眼前仿佛出现了林晚晴描述的从井里爬出来的女鬼。
仿佛看到了这个野种克死他的情景。
看到了这个野种败光了他马家基业的可怕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