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老板,沈少帅!
只要能扳倒马占奎,为衣云报仇,为甘陇除害,我们这把老骨头,就算是豁出去又如何!”
吴父颤声道。
“我们在甘陇还有些故旧,知道哪些地方适合种那红霞棉,也知道怎么跟乡亲们说道。”
苏小妍搀扶住欲跪的两位老人,红着眼眶道。
“伯父伯母,衣云曾叫赤我一声姐姐,她的仇就是我的仇。
此行凶险,我们会派人保护你们。
你们只需引导,不必亲身涉险。
待到功成,我必亲迎二老回北城,为衣云重修坟茔,让她魂归故里。”
江南,三月莺飞草长。
沪市最大的《申江商报》头版,刊登了一篇题为《陇锦华彩,惊艳巴黎——东方瑰宝引欧陆贵族竞折腰》的长文。
文章中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种,产自中国西北甘陇的传奇织物陇锦。
它是如何以“霞光流转、触手生温”的独特质感,在巴黎的上流社会沙龙中引起轰动的。
数位公爵夫人、银行家太太都以拥有陇锦礼服为荣。
法国着名服装设计师保罗据称已派专员赴华求购,欲将其融入明年春夏高定系列。
紧接着,沪市、苏州、杭州等几家历史悠久,声誉卓着的大绸缎庄——“云锦轩”、“天孙阁”、“流霞坊”等。
他们几乎同时挂出了“高价收购陇锦及红霞棉原料”的牌子。
收购价目表上的数字,让过往行商咋舌。
“啊?真的假的?
这陇锦往年虽稀罕,但也没到这个价啊!
这比苏杭最好的丝绸还贵三成呢!”
“报纸都登了,洋人都抢着要呢!
听说云锦轩的东家上个月亲自去了趟甘陇。
他们带回来一批陇锦,还没上柜就被几个洋行经理预定了。”
“这下甘陇那边要发财了!
种棉花哪有织这个来钱快?”
“可那种红霞棉听说娇贵得很,只有甘陇几处山谷的水土能种,产量极低,费工费时……”
“再费工,按现在这个价格,也比种粮食强上几十倍!
我听说已经有精明的甘陇商人,在回乡招人扩种了。”
小道消息与报纸的报道,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涟漪迅速扩散。
与此同时,数支看似普通的商队,从江南出发,经汉口、西安,一路西行,最终进入了甘陇地界。
商队的领头人多是精明干练的中年人。
他们带着账房、伙计,押运着满载银元的箱子。
他们手持江南各大绸缎庄的契约文书和预付款,目标明确。
他们要收购一切与陇锦相关的产品,尤其是原料红霞棉。
其中一支商队的向导,正是吴衣云的父亲吴柏年。
他换上了一件崭新的绸缎长衫,戴着眼镜,手里常拿着个旱烟袋,言谈间对甘陇各地的物产、人情了如指掌,俨然是一个经验丰富的老行商。
与他同行的侄儿,年轻力壮,办事利落。
他们首先来到甘陇东部相对富庶的红河谷地区。
这里水土丰美,是甘陇重要的种植之地。
吴柏年找到当地的乡绅地主,拿出盖有云锦轩大红印章的契约,开门见山道。
“老哥,现在江南、沪市那边,这红霞棉和陇锦可是这个价。”
他伸出三根手指,又翻了一番。
“洋人拿着真金白银等着要。
咱们庄子上,能不能划出些地来,试种这棉花?
种子、技术,我们东家可以设法从外面弄来。
头年的本钱,我们可以预付三成。
收成之后,按契收购,现银结算,绝不拖欠……”
乡绅地主看着契约上那诱人的价格,又看看提前预付的亮闪闪的银元,心动了。
种粮食,一年到头,交了马大帅的苛捐杂税,所剩无几。
种这棉花,价格是粮食的十几倍,还有预付……
“可这田地,都是要交粮的……
马大帅那边……”
乡绅地主仍有一丝顾虑。
吴柏年的侄儿适时地插话,压低声音道。
“叔,您想想,种这个赚了钱,还怕买不到粮交差吗?
到时候手里有的是银元,从外面买粮交上去,说不定还有赚头。
马大帅不也是要钱养兵吗?
他要是知道咱们这能种出这么值钱的东西,说不定还得鼓励你们呢!
你们总比年年收那点死粮食强多了吧?”
乡绅地主眼珠子快速转动起来。
他们暗暗盘算起来。
是啊,有了钱,什么买不到?
马占奎最近确实催税催得紧,听说还杀了两个交不上粮的保长。
要是能有个来钱的路子……
很快,红河谷几家大户率先签了契约,划出数百亩上等水田,改种红霞棉。
吴柏年等人留下部分银元和技术指导,又赶往下一处。
也不知怎么的,消息像风一样迅速传开了。
越来越多的地主、富农,甚至一些胆大的自耕农,开始打听如何种植这神奇的红霞棉。
商队所到之处,几乎被闻讯而来的人们包围。
银元、契约、对美好生活的憧憬,交织成一幅狂热的图景。
当然,也有谨慎的老农提出疑问。
“都种了棉花,那以后吃啥?”
立刻有人反驳道。
“卖了棉花有的是钱!
关中、四川的粮食不能买?
听说江南的商队连运粮的路线都谈好了,到时候棉花出去,粮食进来,方便得很!”
“马大帅能允许粮食进来?”
“怎么不允许?
他手下的军官老爷们,就不想多分点银子?”
流言中,甚至还夹杂着这样的一种说法:马大帅的某位姨太太极爱这种陇锦,在大帅耳边吹了风,大帅对此事乐见其成,说不定还会降低粮税,鼓励种棉呢!
甘陇的春天,许多田地里,开始栽下了一种陌生的棉苗。
阳光照耀下,棉苗的嫩叶仿佛真的带着一丝淡淡的红晕,映衬着农人充满希望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