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后清晨,薄雾还未散尽,洛阳第二造船工厂已被旌旗与铜号声填满。
船台两侧搭起临时观礼台,红毯从入口一直铺到水边。各部要员悉数到场——
民政部部长赵明远最先踏上红毯,抬头便看见那艘三百吨级的明轮渔船:通体黑钢,在朝阳下泛着冷冽蓝光;直径三米的明轮像两枚巨大的齿轮,静静嵌在船舷两侧。
“铁壳子也能漂?”他脱口而出,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惊异。
陆军部部长刘强围着船体走了一圈,手指敲了敲钢板,清脆的回声让他咧嘴大笑:“好家伙,这要是撞上礁石,碎的恐怕是石头!”
海军部部长张海峰却眯起眼,目光顺着明轮轴心一直看到船尾:“没有桅杆、没有帆布,单靠蒸汽?我海军部的老水手可要重新学掌舵了。”
造船部部长王远立刻接话,语气里满是自豪:“诸位放心,龙骨是整段工字钢铆接,肋板五毫米钢板,强度比木船高十倍。今天下水,只是第一步。”
财务部部长李威推了推眼镜,低声问身旁的工业部部长赵康:“成本核算表我看过,这条船比同吨位木船贵三成,但寿命至少翻两番,划算!”
赵康笑着点头:“钢板、铆钉、蒸汽机,全是我们工业部自产,后续批量造价还能再降。”
治安部部长陈国仰头望着三米高的明轮,忍不住伸手比划:“要是把这轮子拆下来,当城门绞盘,怕是一天能开闭十次。”引得周围一阵轻笑。
农业部部长王建国则围着烟囱打转:“烧煤就能跑?那咱们运粮船队以后不用等季风了!”
科技部部长李子强举起一块巴掌大的汽压表,像展示战利品:“锅炉实测一百八十千帕,安全阀双保险,蒸汽利用率提升四成。”
教育部长谭文干脆掏出袖珍本子,边记边感叹:“今日之船,明日课堂之教材。”
江子锐最后走到船台前,抬手示意安静。阳光在他肩头镀出一圈金边。
“诸位,”他朗声道,“三百吨只是开始。今天它下水,明天它就能拖着渔网、拉着商货,甚至顶着炮口去远洋。钢铁之躯,蒸汽之心——汉国的旗帜,要靠它们一路钉到更远的海洋。”
话音落下,汽笛长鸣,铆钉与钢板齐声震颤。众部长抬头望去,只见黑钢船体在滑轨上缓缓滑向水面,激起雪白的浪花,像一条苏醒的钢铁巨龙。
试航码头上午后的阳光炽白,钢板地面反射出晃眼的光斑。三百吨级的黑色蒸汽明轮渔船稳稳泊在滑轨末端,船体像一条沉睡的钢铁巨鲸。岸上,两百多名造船工人与技术人员围成半圈,手里仍攥着铜铆钉和扳手;炉工站在临时煤斗旁,一铲一铲把黑亮的煤块送进船侧的小炉口,火苗“呼”地窜起,白汽顺着烟囱冲上晴空。
张海峰踩着碎石小跑而来,海军蓝披风被海风掀起。他在江子锐身侧站定,抬手先敬了个军礼,目光落在船舷那两只直径三米的钢质明轮上:“总领大人,若今日验证成功,第四舰队的远洋船队是否全部改用这种蒸气明轮船?”
江子锐把卷起的蓝图背在身后,语气笃定:“欧洲航线太长,风帆船一年跑不了两趟,风暴、暗礁、补给处处受制。蒸汽机推着明轮,逆风逆流都能走,速度翻倍,安全翻倍——换船,势在必行。”
张海峰皱了皱眉,压低声音:“可我们的人连蒸汽锅炉的阀门都没摸过,真上了船,别到时候会放炮不会开炉。”
江子锐抬手拍了拍他的肩,声音朗朗,让周围工人也听得清清楚楚:“那就把第四舰队的全体船员、轮机兵、技术官,统统送到洛阳造船二厂。从现在开始,白天跟工人一起装铆钉、加煤、调汽压,晚上去锅炉舱听汽笛声。学不会,就别想出海。”
张海峰立刻立正,声音洪亮:“是!我亲自带队,三日内报到!”
工人们听见这话,纷纷鼓掌,铜铆钉在掌心叮当作响。远处锅炉再次喷出一股白汽,汽笛短促一声,像提前为未来的远洋舰队吹响号角。
一声汽笛刺破长空,像把滚烫的刀划开清晨的薄雾。
三百吨的黑色明轮渔船猛地一抖,烟囱喷出一道雪白的汽柱,把码头上的旗帜吹得猎猎作响。岸边的二百多名工人、十几位部长、海军卫队,全被这突如其来的尖啸拉直了目光。
铜铆钉尚未完全冷却的甲板上,炉工又铲进一锹亮晶晶的煤块。火舌舔着炉壁,蒸汽在铜管里呼啸奔涌,像一条被解开的怒龙。
“看!轮子动了!”
不知谁喊了一声,所有人的视线齐刷刷投向船舷——
两只直径三米的钢质明轮开始缓缓旋转。桨叶切入水面,溅起银白色的扇形浪花,像巨兽张开的钢翼。起初,轮子每转一圈只推出一道柔和的水纹;紧接着,转速陡然加快,浪花被撕成碎玉,船体在滑轨上发出低沉的“隆隆”声,像一头苏醒的巨鲸,缓缓滑向深水。
“动了!真的动了!”
年轻的船工忍不住跳了起来,安全帽差点掉进水里。
老工匠则眯起眼,粗糙的指节敲击空气,像在默数节拍——每一下都对应一次桨叶拍击水面的闷响。
船尾激起一条长长的白练,笔直地劈开碧蓝海面。岸边的石阶上,海军卫队的士兵们不自觉地往前挤,长矛斜倚在肩,眼睛瞪得铜铃大。
“十节!至少十节!”
一名海军参谋掏出怀表,掐着秒针,声音因兴奋而变调。
“顺风顺水的风帆战舰顶多八节,它——它现在可是逆风!”
张海峰——海军部部长——一把抓住身边副官的肩膀,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看清楚!风向西南,航向正南,船头却像被无形之手猛推!这速度,这机动——”
副官咽了口唾沫,声音发颤:“部长大人,若第四舰队全换成这种船,从大洋洲到好望角,原先三个月的航程,能缩到一半以上!”
锅炉舱的炉门再次拉开,火光映红工人的脸。煤块被火舌卷成赤红,蒸汽压力表的指针稳稳停在一百八十千帕。
“再给我半锹煤!”
炉工沙哑的嗓音混着汽笛的尖啸,像给整条船注入了新的心跳。
船越来越快。
白练变成一条奔腾的银龙,船首劈开浪峰,溅起的水花被阳光折射成七色彩虹。岸边的工人们齐声呐喊,安全帽在空中挥舞;海军士兵们把军帽抛向天空,又稳稳接住,像是提前庆祝一场尚未到来的胜利。
“十节、十一节——还在往上冲!”
参谋的怀表几乎要捏碎,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
“这不是船,这是——这是贴着海面飞的铁鸟!”
江子锐站在人群最前,目光追随着那道越来越远的银龙。
风把他的衣摆吹得猎猎作响,像是给未来的舰队提前扬起的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