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烟在海面翻滚,褐帆商船的火苗已经舔上索具。两艘深灰色护卫舰破浪而来,舰艏犁开白沫,像两把出鞘的利剑。桅杆顶端,褐底金龙旗猎猎作响,黑烟从烟囱里喷涌,与火光交织成一幅末日般的景象。
“左满舵——侧舷齐放!”
舰桥令旗挥下,二十四磅重炮依次怒吼。炮口喷出橘红火舌,震得甲板木屑四溅。炮弹掠过商船头顶,砸进海盗船阵中央。第一发落点稍远,掀起丈高水柱;第二发正中船腹,碎木与人体碎片一同飞上半空。火浪吞噬帆布,黑烟里传来海盗凄厉的惨叫。
甲板上,海军士兵列成两排,燧发枪平端,枪口在夕阳里闪着冷光。前排单膝跪地,后排直立,像一道移动的钢铁墙。枪机扳开,火石击发,火星在指间跳跃。
“稳住……再近二十步!”
低沉的口令顺着甲板滚过,士兵们屏住呼吸,目光越过准星,死死盯住那些仍在放火的黑影。
又是一轮齐射。炮火在海盗船之间撕开豁口,一艘黑帆快船被拦腰斩断,桅杆轰然倒塌,帆布卷着火焰坠入海中。余下海盗见势不妙,纷纷挥刀斩断缠在商船上的绳索。铁爪与断绳一同落水,溅起暗红色的浪花。
“放火的小子还在!”
舰艏方向,一名海盗头目正把点燃的火把往油桶里塞。护卫舰舰长抬手一指,炮口微转,二十四磅炮再次咆哮。炮弹带着尖啸掠过海面,正中油桶——轰然巨响,火球冲天而起,海盗头目连人带桶被掀上半空,化作一团火雨散落。
甲板士兵终于等到距离。
“第一排——放!”
燧发枪齐鸣,铅弹如暴雨横扫。攀在商船舷墙的海盗像被无形巨掌拍落,惨叫着摔进波涛。第二排迅速上前,枪机扳开,火石再次击发。
“第二排——放!”
硝烟未散,第三排已补上。枪声连成一片,海盗的攻势被生生截断。
最后几艘海盗船见大势已去,扯起残破的风帆仓皇逃窜。护卫舰却未停手,侧舷炮口继续喷火,炮弹追着黑影在海面炸开一道道水墙。火光映着士兵冷峻的脸,也映着商船船员劫后余生的泪光。
硝烟散尽,海面上只剩燃烧的残骸与翻滚的浪沫,像一场噩梦被铁与火生生撕裂。
海风卷起硝烟,残阳把海面镀成流动的铜。
两艘深灰色护卫舰破浪而来,舰艏撞角犁开漂浮的残骸,碎木与黑帆在浪花里翻卷。它们像两柄出鞘的长刀,将溃逃的海盗船队逼向更远的暗蓝深处,一路留下翻滚的白色尾迹。
当护卫舰贴近三艘褐帆商船时,甲板上的景象骤然鲜活。
商船船员们踩着尚未熄灭的火星,挤到舷边,挥舞着破帽子、卷起的缆绳,甚至半截烧焦的旗布。他们的嗓子因浓烟而嘶哑,却仍用尽全身力气高喊:
“兄弟们——好样的!”
“救命之恩,回去请你们喝最好的烧刀子!”
声音在海面上一浪高过一浪。有人直接把身子探出护栏,双手高举过头,像要把满腔感激隔空抛过去;有人把湿布绑在木棍上,拼命摇晃,白布在风里展开,像一面即兴的凯旋旗。
护卫舰的甲板上,两排身着深蓝短衫的海军战士早已列队。他们一手扶着燧发枪,一手高高扬起,回应着对岸的欢呼。
“平安到家!”
“火先灭,后喝酒!”
年轻的炮手把沾满火药渣的手套脱下,举过头顶挥舞;年长的水手把军帽扣在胸口,朝商船深深一躬。两船之间只隔一道翻涌的浪沟,却像隔着一条凯旋的河——这边是劫后余生的呐喊,那边是守护者的沉稳微笑。
褐帆商船上,浓烟仍在桅杆间翻滚。
“快!水桶传下去!”
“把油桶推开,别让它再烧!”
船员们顾不得再挥手,转身扑向火场。木桶、铜盆、甚至破头盔,凡是能盛水的器具全被抄起。水柱泼向火舌,发出“嗤啦”的爆裂声,白雾蒸腾,与晚霞混成一片绚丽的橙红。
护卫舰缓缓拉开距离,舰尾留下一条长长的水痕,像在海面上写下无声的誓言。商船上的火光渐渐被压下,浓烟被海风撕碎,露出劫后残破的桅杆与仍顽强飘扬的褐帆。
最后一缕夕阳落在两船之间,把欢呼、挥手、水雾与火光镀成同一层金色。
守护与获救,在这一刻被海浪轻轻缝合,像一幅刚刚完成的凯旋画卷。
黑帆海盗船在波涛间起伏,船首的骷髅旗被风扯得猎猎作响。海盗们站在甲板上,回头望着紧追不舍的两艘深灰色护卫舰,眼里满是惊恐与愤怒。
“那帮疯狗!疯狗!”
一个海盗头目破口大骂,唾沫飞溅。他攥紧弯刀,刀刃在夕阳下闪着冷光,却掩饰不住他眼里的慌乱。
“追着咱们不放,他们就不怕自己家商船沉了?”
另一个海盗挥舞着短铳,朝后方的护卫舰虚张声势地开了一枪。铅弹在海面上溅起一朵小小的水花,却连护卫舰的影子都碰不到。
四周的海面突然炸开一朵朵水花,像突然冒起的黑色蘑菇云。二十四磅重炮的炮弹在海盗船周围呼啸而过,掀起的浪头几乎要把小船吞没。
“这些疯子!不回去看看自己家商船吗?”
海盗们惊恐地喊叫着,纷纷扑向船舷,试图用身体挡住飞来的炮弹。可炮弹根本不长眼睛,下一发直接命中一艘海盗船的船尾,木屑与碎帆飞溅,船身瞬间倾斜,海水汹涌而入。
“快跑!快跑!”
海盗们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拼命划桨,试图拉开与护卫舰的距离。可护卫舰却像两头嗅到血腥的鲨鱼,速度不减,炮口继续喷火。
“他们疯了!疯了!”
海盗们一边咒骂,一边回头望向那两艘越来越近的灰色巨影。护卫舰的桅杆上,褐底金龙旗猎猎作响,仿佛在宣告着不可撼动的威严。
海盗们的心一点点沉入冰冷的海底。他们知道,自己已经成了这两艘疯狗眼中的猎物,而这场追逐,绝不会轻易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