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丸之内大厦」时，天色已经暗下。
如今的东京正像一名妙龄少女，褪下白日的伪装，趁着夜色尽情舞动身姿。
圣诞节还早，现在不过堪堪十一月上旬，还有一月之余。
不过路边已经可以看到不少商铺为圣诞树预留出的位置。
伊藤光牵着北原见雪的手，没有感到任何不妥。
按北原见雪的话来说，导演没有喊“咔”，演员就要一直演下去。
直到今天结束之前，她都会扮演他的女友。
只不过不再需要伪造人设，而是可以堂堂正正的展示自己的本性，陪伊藤光玩个痛快。
肚子饿的打紧，却又在“去哪吃”这一点上犹豫不决。
“就近找一家关东煮？”
「丸之内」的街道上，伊藤光牵着她的手问了一句。
千代田区位于东京市中心，是许多政务人员的住所，自然是没有涩谷、新宿这些地方繁荣。
霓虹灯足够亮，却独独缺少夜生活的灵魂。
“可是难得打扮的这么漂亮出门诶。”北原见雪有些犹豫，“不去更漂亮的地方玩一玩吗？”
“打扮漂亮和去漂亮的地方没关系吧。”伊藤光看了她一眼。
说漂亮也确实漂亮。
指北原见雪。
与青涩的学生不同，虽然只比伊藤光大四岁，但身上已经具备了成熟大人的气质。
脱离了校园那股子文艺范，也不像小孩那样拧巴。
是个大大方方的大人。
可以拿身份证去便利店买酒和香烟，也会不自觉的让人生出靠谱的感觉。
“去涩谷好不好。”北原见雪搂着伊藤光的手臂，笑着撒娇，“我们去拍好看的照片。”
“好。”
伊藤光点头答应。
乘地铁来到涩谷后，甚至忘了初衷是因为肚子饿想要吃关东煮。
见夜色美好，便不自觉的沉浸到了美好中。
伊藤光总觉得不是他花钱请北原见雪配合演戏，反倒是像是在陪她玩乐一样。
经过「scramble」的十字路口，趁着红灯站在约三千人一起通过的慢路中间，陪北原见雪一起比剪刀手自拍。
之后路过「涩谷横丁」，原本准备去「ShIbUYA SKY」看夜景的两人，硬生生被烤鸡肉串的香味逼停脚步。
伊藤光咽下口水看了一眼北原见雪。
发现对方也正咽下口水看他。
对视，然后一齐笑出了声。
一拍即合。
哪还管先前说好的关东煮，直接一头扎进了这条小吃街，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整个约会的过程让伊藤光感到十分放松。
也许是因为他和北原见雪之间并没有太多瓜葛，来涩谷便是纯粹的为了玩乐和美食。
他们不是情侣，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仅仅只是有过一面之缘，算半个陌生人吧。
却又难得对的上对方的电波。
这种经历让人十分轻松。
「也许这就是成年人之间的相处模式吧」
吃了一口北原见雪喂来的章鱼烧，伊藤光这么想道。
成年人光是忙着自己的生活便用尽全力，没有那么多时间去维护感情，或是与朋友联络。
我喜欢你，我们便可以聊天、约会、甚至一起睡觉。
我不喜欢你，便不会在你身上浪费一丝我宝贵的时间。
来或去，离开或留下，对我都无所谓。
大多数人认为，成年人在感情世界太功利，没有校园那般的甜美青涩。
伊藤光倒是认为，那不叫功利，而是通透。
通透的感情往往比遮遮掩掩的恋爱要让人更加轻松。
也许恋爱只占了我们生活中的10%，但在恋爱中我却会用100%的力气。
想罢，他仰头长叹一口气。
“有什么值得叹气的地方吗？”北原见雪饿死鬼似的，嘴巴被塞满，好奇的看着伊藤光说道。
“倒是有一点。”他回答。
“什么？”
“你不卖身。”
北原见雪眨了眨眼，一口咽下食物，本能的想用手掌去擦嘴。
直到看到伊藤光递来纸巾，才有些不好意思的接过，说了声“谢谢”。
擦完嘴又好奇的看着伊藤光问：
“伊藤君想和我睡觉？”
“想。”他直言不讳，“有时候感觉你实在可爱的过分。”
“可爱这个词是形容小女孩的。”北原见雪翻白眼，“我是成熟的大姐姐。”
“看身材的话确实。”伊藤光笑着，“所以能睡觉吗？”
“不可以喔。”北原见雪也笑着，双手比叉，“几串烤鸡肉就想收买我吗！我可没那么廉价！”
“那，再来几串？”
“会长肉的！”
“男生都喜欢微胖。”
“伊藤君也是？”
“我不挑食，都喜欢。”
“那是因为伊藤君单纯的好色！”北原见雪“哈哈”笑着。
一把挽住他的手臂，笑眯眯的继续说：
“哪有第二次见面就约女孩子睡觉的，又不是约泡。”
“意思是多见几次就行咯。”伊藤光调笑。
“行不行见完才能知道吧。”
北原见雪想了想，回答道。
伊藤光不觉得她是在骗他或是打太极，而是认真的在思考这个问题。
便又抬头看涩谷的夜色，这次没叹气，心中满满的都是对这女孩的喜爱。
还好自己是人渣。
渣是真的渣，见一个爱一个。
但爱也是真的爱，不是玩玩，而是喜欢的打紧。
从「涩谷横丁」填饱肚子离开，北原见雪玩心大发领着伊藤光就去「womb」俱乐部。
说是要带他体验“成年人”的娱乐方式。
这是被《dJmAG》杂志评选为「世上最好的夜店之一」的地方，成年人社交和娱乐的天堂。
恰逢今天是周五，热闹的不行。
两人来这儿不点酒也不买东西，找了处相对人少的角落，跟着音乐跳舞。
结果刚吃完东西，没跳一会儿就开始肚子痛。
只好又到一旁休息。
红色和绿色的聚光灯打在舞池，人们忘我的跟着音乐跳舞，发泄着平日的压力。
音响声音大到即便是面对面，也得大喊才能听到的程度。
“你很喜欢跳舞吗？”伊藤光对北原见雪大喊。
“你说什么！”北原见雪笑着也冲他大喊，“我听不见！”
“我说！你喜欢跳舞吗！”伊藤光又大喊。
“喜欢啊！”北原见雪再次笑着回应，“我还挺喜欢你的！”
“我是说！喜欢！跳舞吗！”
“喜欢的打紧！”
结果直到伊藤光领着北原见雪离开，他也没弄清楚，她所谓的喜欢到底是指跳舞还是指他。
亦或者，是喜欢和他一起跳舞，哪怕刚刚吃完东西。
在涩谷玩闹到九点多，之后又打车来到「御台场公园」——也就是两人第一次对话的那个地方。
同样的位置，同样的长椅，同样的视角看大海和彩虹大桥。
手中拿着一份关东煮，即便吃不下了，但就馋这一口。
海风有些凉，好在两人衣服穿的都挺厚，并无大碍。
听着海潮以及游轮的鸣笛声，仿佛短暂的逃离了城市的喧嚣。
“之后有什么打算吗？”伊藤光咬着竹签，面朝大海问了一句。
“伊藤君指的是？”
“不是说父母怀三胎了吗。”
“噢，这个啊！”北原见雪张嘴，“总之先找一份管饭的兼职吧，一边努力存钱，一边打磨演技。”
“还是想当影后？”伊藤光问。
“当然！”
北原见雪回答的很干脆，接着便说：
“不要小看别人追求梦想的心啊！很多演员在出名之前生活过得都很清贫的，所以他们才足够纯粹，我觉得我也有这个潜力，你觉得呢？”
“我也这么觉得。”伊藤光点头。
说完这句，伊藤光沉默了片刻，像是在组织语言。
半晌，他再次开口：
“你有练过舞蹈对吧。”
“一直没停过喔。”女孩脸上写满自豪，“爵士、拉丁、嘻哈、女团舞我都会哟，伊藤君有想看的我可以跳给你看喔。”
“刚刚在夜店看你跳舞就挺好看的。”伊藤光点头。
“谢谢夸奖。”北原见雪一脸开心。
“以后只为我一个人跳舞吧，别再去辛苦兼职了。”伊藤光开口，“我可以养你。”
海浪扑打沙滩发出阵阵潮鸣。
少年的话语很坚定，没有一丝开玩笑的意思。
比此刻天地间所有的声音都要大。
北原见雪愣住了，以至于摆出了一副惊讶的表情，有些可爱。
之后她拿出一串海带，一口狠狠地咬了下去。
鼓着腮帮子，咀嚼。
之后开口回答。
“不要。”
“理由呢？”
“我的妈妈又怀孕了，这次一定会给我生一个弟弟。”她说，“我想啊，等弟弟将来长大了问我‘姐姐，我们家为什么这么有钱’，我的回答是‘因为姐姐是一个超级厉害的演员’。”
“而不是抱着伊藤君的手臂回答弟弟‘因为姐姐只为姐夫一人跳舞’。”
“我要成为弟弟妹妹的榜样，不是吗？”
她的回答清晰而干脆，看着伊藤光的眼神充满纯粹。
见状，伊藤光笑了出来，像是松了口气。
“这是我听过最棒的回答。”
北原见雪。
了不起。
“不过！”
女孩的声音放大了不少，这让伊藤光不禁有些期待“不过”之后的句子。
“不过？”他笑着问。
“不过！如果伊藤君是馋我的身子，那样就没关系啦！”说这话时，她的脸上没有一丝别扭，大大方方的，笑的灿烂。
“这种事情也能没关系吗？”
伊藤光有些意外，有点摸不清对方的脑回路。
“昂，没关系的。”北原见雪点头，笑着说，“因为我也很馋伊藤君的身子。”
“伊藤君年轻的肉体很迷人，又很有钱，人也有趣。”她说，“但最重要的是，伊藤君很尊重我的理想。”
“想和我睡觉的人很多，但伊藤君不一样。具体...总之我也说不清，但我觉得如果是伊藤君的话，肯定和那些人不同。”
伊藤光笑出声：
“如果我只是伪装出来的，为了骗你上床呢？”
“那你就骗我一辈子！”
伊藤光脸蛋缓缓凑近。
缓缓凑近。
见她没躲也没推开他，反倒是一脸好奇的看着他。
不再犹豫，吻了上去。
那是一个很刺激的吻，双方都很激动，可眼睛却是充满清澈的看着对方。
片刻后，两人眼角露出笑意。
分开。
“我是第一次和男生接吻喔。”北原见雪笑着说。
“所以刚刚在想什么？”伊藤光问。
女孩歪着脑袋：
“我在想，如果我喝酒了，伊藤君吻过我再去开车，这样算不算酒驾。”
话音落下，伊藤光再次吻了上去。
比之前更加激烈，更加投入。
分开。
“我来回答你刚刚的问题，答案是不算。”伊藤光抚摸她的脸颊。
“为什么？”女孩问。
“因为二十岁才能考驾照，我今年十八。”
“对哦！”
北原见雪恍然大悟，把脑袋靠在了伊藤光的肩膀上：
“那再来一次好不好，我刚刚脑袋里都在想这个，没有好好感受。”
“再来一万次都可以。”伊藤光说。
“一次就够了。”北原见雪说。
说完，主动把脸凑了上去。
第三次分开。
女孩笑的灿烂。
“要经常联系我噢。”她靠在他的肩膀上，笑着对伊藤光说。
“好。”他点头。
“我也会经常联系你的。”北原见雪捏了捏伊藤光脸颊，“任何时间点都有可能，没看到就算了，但是不准已读不回。”
“你是那种黏人类型的女生吗？”伊藤光忍不住笑。
“黏人啊——”北原见雪声音拉的很长，盘着腿坐在长椅上，身子跟着声音左右摇晃，“不知道诶，从小到大连一次和男生的暧昧都没有过。”
说完她又望向伊藤光。
“伊藤君呢？平时很高冷吗？”
“谈不上高冷。”伊藤光说，“只不过要照顾的女孩太多了，有时实在顾不上来了。”
北原见雪一脸嫌弃的看着他，身子向后仰，用夸张的声音问道：
“真的有很多吗？”
“早上七点半的「丸之内线」电车，从「新御茶之水」到「后乐园」，有多少女高就有多少对我心动的女孩。”
伊藤光自信发言。
“呜哇，好渣。”北原见雪笑吟吟的看着他，“我就不会这样，我要为了喜欢的人守身如玉。”
“谢谢你。”伊藤光冲他点头。
“又没说是你守身如玉！谢我干嘛！”北原见雪冲他呲牙，伸出双手去揪伊藤光的脸颊。
“我以为你已经喜欢我到无法自拔了。”
伊藤光被揪着脸颊，说话声音有些奇怪。
“哪有那么夸张。”北原见雪靠在他的肩头，“只不过刚刚有点喜欢而已。”
“我现在需要一个提高好感度的心动小事件。”伊藤光说。
“有那种东西？”北原见雪歪着脑袋，有些疑惑。
“那就得问你了。”
伊藤光挣脱开北原见雪的双手，反过来捏住了她的脸颊。
海风带着淡淡的咸味，让人开始期待起夏日的夜晚。
北原见雪想了好一会儿，便指着远处的彩虹大桥。
“你看那边。”
“在看了。”
“好看吗？”
“好看。”
“我还没说问的是什么呢！”她笑着说，“答错了要降低好感度喔。”
“那你问的是什么？”他笑着问。
“我说的是我！”
“我说的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