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透过图书馆巨大的玻璃窗，在原木长桌上投下规整的光斑。沈念途正用红笔在林溪的练习册上圈画，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轻响。
“这里的辅助线，”他指着一道几何题，声音压得很低，怕打扰到周围的人，“应该从顶点引垂线，你画成中线了，所以后面的计算全错了。”
林溪的脸颊有点发烫，把练习册往自己这边拉了拉，小声嘟囔：“我觉得差不多嘛……”
“差很多。”沈念途难得带了点笑意，拿起铅笔在草稿纸上画了个简易图，“你看，垂线能构成直角三角形，用勾股定理就能解，中线可不行。”
林溪盯着图看了半天，忽然“哦”了一声，眼睛亮起来：“我明白了！就像上次你说的，找‘隐藏的直角’！”
“对。”沈念途点头，刚想再说点什么，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温和的声音。
“沈念途，你每周都在给林溪补课吗？”
两人同时回头，看见江宇站在桌边，穿着干净的白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鼻梁上架着副金丝眼镜，嘴角噙着浅淡的笑。他手里拿着本厚厚的竞赛题集，显然也是来图书馆自习的。
沈念途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对的。”
林溪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江宇，脸颊瞬间泛起红晕，下意识地把练习册合了一半，像是怕自己的错题被看见。她对江宇的印象还停留在那天走廊里——江熠的哥哥，成绩好，气质温和，是那种走在人群里会被很多人偷偷打量的类型。
江宇的目光落在林溪微红的脸颊上，笑意更深了些，语气也放得更柔：“林同学，看来你很用功。”他转向沈念途，又问，“补得怎么样了？”
“还行，”沈念途据实回答，“刚及格，还需要巩固。”
“这样啊。”江宇拖长了尾音，视线重新落回林溪身上，眼神里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要不要我加入？我成绩也很好。”他特意加重了“很好”两个字，却说得自然，不显得刻意，“林同学，你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来问我，随时都可以。”
林溪被他看得更不好意思了，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练习册的边缘，不知道该答应还是拒绝。她习惯了沈念途有点笨拙的讲解方式，突然换成这样温和又耀眼的江宇，反而觉得浑身不自在。
沈念途却像是松了口气。他本来就觉得给林溪补课是个麻烦事，要不是被她抓住“怕虫子”的把柄，早就想推脱了。江宇主动提出帮忙，简直是求之不得。
“江宇可是全年级第一，”他立刻接话，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怂恿”，“比我厉害多了，林溪，让他教你吧，肯定进步更快。”
林溪的眉头微微蹙起，心里有点不舒服。她抬起头想对沈念途说“我还是想让你教”，话还没出口，就听见沈念途轻快地对江宇说：“江同学，那你来教林溪吧！我去给你们买可乐，冰镇的，天热。”
说完，他几乎是立刻站起身，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轻微的声响。他拿起自己的外套搭在臂弯，看都没看林溪一眼，转身就往图书馆门口走，脚步轻快得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
林溪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阳光落在沈念途离去的背影上，他的步伐很大，甚至有点迫不及待，完全没有平时那种慢吞吞的样子。
原来，他这么不想给她补课吗？
心里忽然有点闷闷的，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她低头看着摊开的练习册，沈念途用红笔圈画的痕迹清晰可见，旁边还有他写的小字批注：“这里要注意符号”“下次画辅助线用虚线”。这些密密麻麻的字迹，忽然显得有点刺眼。
“林同学？”江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点询问，“我们继续？”
林溪抬起头，勉强笑了笑：“好。”
江宇在沈念途刚才的位置坐下，身上带着淡淡的薄荷香。他拿起林溪的练习册，翻到刚才那道几何题，声音温和地讲解起来：“你看，这道题的关键在于找到直角……”
他讲题确实很厉害，逻辑清晰，语速适中，还会举一反三，比沈念途那种想到哪讲到哪的方式专业多了。林溪应该听得更明白才对，可不知怎么，她的注意力总是不集中，眼角的余光总是不自觉地瞟向图书馆门口，好像在等什么。
等沈念途回来？
她甩了甩头，觉得自己有点傻。他都那么迫不及待地走了，怎么会特意回来？
江宇似乎察觉到她的走神，停下讲解，温和地问：“是不是我讲得太快了？”
“不是不是。”林溪连忙摇头，“是我自己没集中精神，对不起。”
“没关系。”江宇笑了笑，从笔袋里拿出一支蓝色的笔，“我们换道题吧，先做道简单的函数题，找找感觉。”
他的耐心和温和像层柔软的棉花，让人挑不出错处。可林溪心里那点闷闷的感觉，却越来越明显。她忽然有点怀念沈念途讲题时，偶尔会犯的结巴；怀念他被她问住时，耳根发红的样子；甚至怀念他总爱说的那句“这么简单都不会”，虽然有点凶，却带着真实的情绪。
“叮——”手机在口袋里轻轻震动了一下。
林溪以为是沈念途发来的消息，心里莫名一紧，连忙拿出来看。屏幕上显示的却是江熠的消息：“我哥跟你在一起吗？他说去帮我拿东西了，顺便看看你~”
她心里的那点期待瞬间落了空，有点失落地把手机塞回口袋。
江宇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嘴角的笑意深了些，却没说什么，只是继续讲解那道函数题：“这里的定义域要注意，x不能等于0……”
图书馆里很安静，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和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林溪看着江宇认真的侧脸，心里却像缺了块什么。她想起沈念途刚才离去的背影，忽然有点后悔——刚才为什么没拉住他呢？
也许，她该跟他说，她还是想让他教的。
就在这时，图书馆门口传来轻微的响动。林溪下意识地抬头望去，看见沈念途手里拿着两瓶可乐，开心向他们招手。
四目相对的瞬间，林溪的眼神有点慌乱，像是被抓包的小偷，她飞快地移开视线，沈念途脚步朝着这边走来。
林溪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刚才那点闷闷的感觉，不知怎么就消失了。她看着沈念途越走越近，手里的可乐瓶上凝着细密的水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等一下跟沈念途说，让他教就好。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时候，林溪的嘴角忍不住轻轻扬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