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府,熠煌殿内。
谢明蓁斜倚窗边的美人靠,指尖看似慵懒地轻轻划过一盆开得正盛的兰草叶片,眼神却锐利如刀,冰寒冷冽,毫无欣赏之意。
殿内焚着昂贵的鹅梨帐中香,甜暖馥郁,却丝毫无法温暖她眼底的寒意。
绮罗悄步进来,步履轻得几乎听不见声音,行至近前,低声回禀:
“娘娘,昭阳殿那边递出消息,昨日皇上去后,皇后娘娘与皇上说话间,似乎很是夸赞了瑞王妃一番,言语间还带上了瑞王殿下,赞其持重仁厚,府中井井有条。”
谢明蓁唇角缓缓勾起一抹极其讥诮冰冷的弧度,指尖猛地掐断了一小片兰叶:
“仁厚?
持重?
哼,不过是无能怯懦、庸碌无为的遮羞布罢了!
井井有条?
怕是全靠那个女人在背后摆弄!
皇后娘娘倒是会寻时机,懂得如何吹那‘正面风’,稳固她宝贝儿子的地位。”
她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带着毒刺般的恨意。
她沉吟片刻,眼中闪过算计毒辣的光芒,猛地坐直了身子:
“既然他们如此标榜夫妻情深、贤名远播,我们不妨再帮他们添一把火,把这‘贤名’烧得再旺些,旺到……让皇上都觉得烫眼,让朝臣都觉得怪异才好!”
她对着绮罗招招手,绮罗立刻会意,俯身凑近。
谢明蓁附耳低声,如此这般吩咐了一番,语速又快又低,带着十足的恶意。
绮罗边听边点头,脸上露出心领神会而又隐含兴奋的表情。
不过一两日功夫,一股隐秘阴毒、含沙射影的流言,如同初春时节悄然滋生、弥漫的湿冷瘴气,悄无声息地在宫墙之内、各殿各房的角落弥漫开来。
这次的流言并未如之前那般直白地攻击政事举措,而是拐了个极其阴损的弯,钻入了更私密、更难以辩驳的角落,专攻名节与私德。
“听说了吗?
瑞王妃瞧着不声不响,实则厉害着呢……听说瑞王殿下书房里的公文,她都要过目‘参详’呢!”
“何止参详?
据说此次军饷案,瑞王殿下能那么快找到反击的由头,背后可是有‘高人’悉心指点……”
“嘘——慎言!你是说……”
“我可什么都没明说。
只是想着,瑞王殿下那般温和仁厚、近乎怯懦的一个人,近来在朝堂上应对靖王殿下的攻势,却每每能出其不意,这背后若是没有……呵呵,你细想想。”
“怪不得呢!
听说瑞王殿下后院极为干净,近来更是极少纳妾收通房,原来是有这么一位‘贤内助’时刻‘辅佐’着,怕是分身乏术,也不敢吧?”
“这岂不是……牝鸡司晨?
女子干涉外务、窥探朝政,可是老祖宗定下的大忌啊!”
“小声点!
不要命了!
人家那叫夫妻恩爱,琴瑟和鸣,鹣鲽情深呢!
咱们可不敢妄议……”
这些流言蜚语,似是而非,真假参半,恶毒无比。
既暗示苏云昭干涉朝政,逾越后宫本分,犯了大忌讳;
又影射瑞王惧内,耳根子软,毫无主见,甚至可能需依靠妻子之力才能应对朝堂之争,严重损害其作为皇子的威严与能力形象。
这对于一个皇子,尤其是以“仁厚沉稳”形象示人、争夺大统的皇子而言,无疑是极为阴损致命的攻击,不仅试图抹黑苏云昭,更意在从根本上削弱皇帝乃至满朝文武对瑞王个人能力、魄力与威望的认可。
这些话语如同细小却毒性剧烈的蜈蚣,通过那些最不起眼的洒扫宫人、传递食盒器具的小太监之口,在各宫墙角、廊庑之下、井边灶旁窃窃私语地流传着,虽难登大雅之堂,却最易深入人心,败坏声誉。
很快,便有这些阴冷的风言风语,隐约约、断断续续地吹到了乾元宫一些当值内侍的耳中。
皇帝虽未必立刻便能听闻,但这等关乎皇子声誉、尤其是涉及“干政”、“惧内”这等极其敏感隐私话题的流言,迟早会以某种方式,传入那至高无上、掌控一切的耳中。
谢明蓁坐在梳妆台前,对着菱花镜中倾城却冰冷的容颜,细细描画着眉黛,听着绮罗低声回报流言散布的进展与初步反响,嘴角噙着一丝冰冷而怨毒的笑意。
苏云昭,你不是聪慧过人吗?
不是得皇后亲自夸赞贤德吗?
我便将你这“聪慧”变成刺向你和你夫君心脏的淬毒利剑!
看你这份“贤名”,你们能否承受得起!
能否消受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