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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麻绳缠着手把暖

傍晚烧窑时,老巷飘满了茉莉香。

齐铭磊蹲在窑前添柴,庄雨眠坐在旁边的小板凳上缠麻绳——她把买的粗麻绳拆成细股,泡在温水里浸软了,往刚捏好的杯把上绕,绕得匀匀的,每圈都挨得紧实。

“周师傅说麻绳泡过温水缠,不容易散。”她把缠好的杯把举起来看,麻绳在光下泛着浅黄,像给杯子系了条小围巾,“冬天倒热水,握着也不烫。”

齐铭磊往窑里添了把干茉莉枝,火星子从窑口蹦出来,落在她的白衬衫上,她没拍,只是用指尖把火星子弹掉,指尖蹭过衬衫上的黑灰,蹭出个小小的印子。“你以前总穿白衬衫。”他忽然说,柴枝在手里攥得发白。

“我妈给我做的。”庄雨眠把缠好的杯把往陶泥上粘,粘得很轻,怕碰裂了,“她走前给我缝了五件,说白衬衫耐脏,沾了陶泥也能洗干净。”她顿了顿,指尖捏着麻绳的尾端打了个结,“其实是怕我总想着她,穿她做的衣服,就像她还在似的。”

齐铭磊没接话。他想起自己的旧房子,衣柜里还挂着他妈走前买的外套,他一次没穿过——总怕穿上了,就想起她摔门时说的“冷血”。可庄雨眠不一样,她把念想穿在身上,沾了灰也不嫌弃,像捧着块暖瓷。

“沈言昨天打电话来了。”庄雨眠往窑里看了眼,火气正旺,把陶泥映得发红,“说设计院新来了个实习生,总躲在消防通道抽烟,让我有空回去讲讲烧瓷的事——说说不定能让他松快点。”

齐铭磊往窑里又添了把柴,柴枝碰着窑壁发出“咔”的响。“你想去?”

“想去。”庄雨眠把粘好杯把的陶坯往窑边挪了挪,等着进窑,“周师傅说碎瓷能养窑,人也能养人。以前是你捡我的碎瓷片,说不定以后……”她回头笑了笑,梨涡在暮色里亮着,“以后能帮别人捡捡。”

窑温升到正好时,周师傅拎着盏马灯又来了。她把马灯往窗台上挂,橘黄的光漫在陶坯上,把杯把的麻绳照得暖融融的。“该进窑了。”她拿过两块陶坯往窑里放,放得轻极了,像怕惊着里面的火气,“记着别靠太近,窑变要等自然凉。”

“窑变?”齐铭磊蹲在窑边看,陶坯在火里慢慢变深,像浸在水里的墨,“你妈以前说的诀窍?”

“嗯。”庄雨眠往马灯里添了点油,灯芯“啪”地亮了些,“我妈说窑变是瓷自己选的色,火急了出不来,心躁了也出不来。就像人……”她往齐铭磊身边靠了靠,肩膀碰着他的胳膊,暖得像窑边的火气,“得等,等瓷自己亮,等人自己暖。”

周师傅锁窑门时,铁锁发出“咔嗒”一声,在老巷的暮色里响得很清。“明早再来开窑。”她往巷口走时,马灯的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夜里别来扒窑门,瓷怕惊。”

两人没回公寓,就在老房子的地板上铺了层稻草,蜷着身子睡。庄雨眠把那只淡蓝杯子抱在怀里,杯口的金缝贴着她的胸口,暖得像块小暖炉。齐铭磊攥着淡青杯子,杯底的刻痕硌着掌心,却不疼——像有人在轻轻拍他的手。

半夜起了风,吹得窗纸“沙沙”响。齐铭磊醒时,看见庄雨眠正往窑边挪,手里捏着根柴枝,想往窑里添又不敢,怕惊了瓷。“睡不着?”他坐起来时,喉咙有点哑。

“怕窑温降了。”她往窑壁上贴了贴脸,掌心焐着窑门的铁锁,“我妈以前烧窑,总半夜起来添柴,说瓷跟娃娃似的,得守着。”

齐铭磊走过去,从她手里拿过柴枝往窑口的缝隙里塞了塞——不用开窑门,柴枝顺着缝就能滑进去,火气“轰”地旺了些,把两人的脸映得发红。“守着就行。”他把她往怀里带了带,让她靠在自己肩上,“不用总添柴。”

风从窗缝钻进来,带着茉莉香往怀里钻。庄雨眠往他身上蹭了蹭,发梢蹭过他的下巴,软乎乎的:“齐铭磊,你以前总躲着我。”

“怕配不上。”他低头看怀里的淡蓝杯子,金缝在月光下泛着浅亮,“怕你跟着我,得天天看我躲消防通道。”

“我妈说配不配,瓷知道。”庄雨眠把杯子往他手里塞了塞,让两只杯子碰了碰,发出“叮”的脆响,“她烧的杯子认人,你一拿,它就暖了。”

齐铭磊把两只杯子并在一起攥着,掌心的暖顺着杯壁往心里钻。他想起在医院天台时的冷,想起消防通道的风,想起陶泥摔在地上的响——那些都远了,远得像窑底清出来的旧瓷片,沾着灰,却再也挡不住火气了。

天快亮时,两人靠着窑壁睡着了。齐铭磊的怀里抱着两只杯子,庄雨眠的头靠在他的肩上,马灯的光落在他们交叠的手上,把麻绳缠的杯把照得软乎乎的。巷口的茉莉树落了片花瓣,顺着窗缝飘进来,落在杯口的金缝上,没被风吹走,像粘住了似的。

后半夜的风裹着老巷的茉莉香往窗缝里钻时,齐铭磊忽然醒了。庄雨眠蜷在他怀里睡得正沉,呼吸匀得像窑里缓下来的火气,手里还攥着那只淡紫杯子的麻绳把手,指节泛着浅白。他轻轻掰开她的指尖,把杯子搁回窗台上——杯口的金缝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却被麻绳缠出的暖烘得软了些。

窑边的柴堆发出轻响,是周师傅半夜来添过柴。齐铭磊披了件薄衫往灶房走,灶台上摆着碗温着的粥,碗沿沾着点茉莉花瓣——是庄雨眠傍晚熬的,说加了新晒的陈皮,能压焦虑的燥气。他舀了勺往嘴里送时,听见巷口传来“咔嗒”声,像有人在撬什么东西。

扒着门缝往外看时,月光正落在巷尾的青石板上。林小满蹲在茉莉树下,手里捏着把小铁铲,往树根下刨着什么——铲子碰着石头发出脆响,惊得树梢的雀儿扑棱棱飞起来。

“睡不着?”齐铭磊推开门时,林小满吓得差点坐在地上。少年手里的铁铲“当啷”掉在地上,露出石板下的东西:半只碎瓷碗,碗底刻着朵模糊的茉莉,跟庄雨眠家的旧碗一个纹样。

“我……我妈说这底下埋着东西。”林小满的脸在月光下白得像新瓷,指尖捏着碎碗片发颤,“她说当年跟我爸吵完架,把他最爱的茶盏摔了,埋在这儿赔罪——可我刨了半天,只找着这个。”

齐铭磊蹲下来帮他扒开泥土。湿泥裹着碎瓷片往指缝里钻,凉得像句没说出口的歉疚。挖到两尺深时,铁铲忽然碰着硬东西——是只紫砂茶盏,盏口裂了道缝,用金粉描着,描得歪歪的,正是林叔的手艺。

“找到了。”齐铭磊把茶盏往外捧时,盏底沾着张油纸,纸上用铅笔写着行小字:“等小满能烧出带香的瓷,就把盏给他爸。”字迹软乎乎的,墨痕晕得像落过泪。

林小满捏着茶盏的手直抖。金缝在月光下亮得晃眼,他忽然想起画夹里的老照片——妈举着这只茶盏笑,爸蹲在窑前添柴,火星子落在盏沿的金缝上,暖得像团小太阳。“我妈……她早想补了。”他的声音堵在喉咙里,像被泥糊住了似的。

风从巷口吹进来,带着茶盏上的旧香往怀里钻。齐铭磊拍了拍他的肩:“明早烧窑时,把盏放进去温温。周师傅说老瓷见了火气,能把旧香烘出来。”

回屋时,庄雨眠正坐在稻草堆上揉眼睛。看见他手里的茶盏,眼睛亮得像沾了金粉:“是林婶埋的?”

“嗯。”齐铭磊把茶盏搁在窑边烘着,火气漫过盏身,金缝慢慢泛出暖光,“她说等小满烧瓷时给林叔。”

庄雨眠往他怀里靠了靠,发梢蹭过他的下巴:“我妈以前总说,两口子过日子就像描金缝——谁先低头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人肯把裂了的缝一点点描圆。”她指尖摸着窑壁上的旧痕,“你看这窑,烧裂过多少瓷,可周师傅总说‘窑心是暖的’,因为总有人蹲在这儿守着。”

天快亮时,窑里的茶盏忽然发出轻响。齐铭磊往窑里看时,盏口的金缝竟舒展开了些,像被火气熨平的皱纹。庄雨眠用布巾裹着往外拿,指尖刚碰到盏底就笑了:“你看!林婶在底下刻了字!”

盏底刻着个小小的“等”字,刻痕里填着新的金粉,是林叔昨晚描金缝时补的。晨光顺着窗缝漫进来,落在“等”字上,暖得人鼻尖发酸——原来有些等不用挂在嘴边,埋在土里,刻在瓷上,跟着窑火烘十年,也能暖透。

沈言是踩着晨露来的。手里拎着个竹篮,里面装着刚蒸的米糕,热气裹着甜香往窑里飘:“林叔在巷口熬粥呢!说要请咱们喝他新酿的米酒!”

林小满抱着茶盏往巷口跑时,齐铭磊看见林叔蹲在老槐树下,灶上的铁锅冒着白汽。看见茶盏的那一刻,林叔手里的勺子“当啷”掉在地上,手在围裙上蹭了又蹭才敢接——指尖刚碰到盏沿就红了眼,却没哭,只把盏往鼻尖凑了凑,旧香漫进鼻子时,喉结动了动,像吞了口多年前的月光。

“你妈……”林叔的声音哑得像老窑的砖,“她总说这盏的金缝得用米酒烧才亮。当年我犟,非说她摔了我的宝贝,现在才知道……”他顿了顿,往窑里瞟了眼,“她是怕我总守着旧瓷,忘了往前看。”

庄雨眠往灶里添了把柴,火光映得林叔的脸暖融融的。“林婶托人捎信时说,南边的茉莉开得正好,她采了些晒成干,说等您去了,就用这盏泡着喝。”

林叔捏着茶盏的手紧了紧。金缝在晨光里亮得晃眼,他忽然往林小满手里塞了块陶泥:“来,教爸揉泥。你妈说你揉的泥比我暖,烧出来的瓷能留着香。”

林小满把泥往爸手里按了按,两人的指印叠在泥上,像多年前照片里那样。风从槐树叶间漏下来,吹得米糕的甜香往窑里飘,混着茉莉香,暖得人心里发颤。

齐铭磊靠在门框上,看着庄雨眠蹲在灶前盛粥。她的白衬衫沾着点灶灰,却比任何时候都亮——亮得像窑里的火星,像盏底的金缝,像老巷里慢慢往暖里走的日子。他忽然想起庄雨眠妈信里最后那句:“等瓷暖了,就往茶里放片茉莉,日子会跟着香的。”

日头爬到窗棂时,周师傅拎着个布包来了。包里装着几支新削的竹制茶针,还有块半旧的蓝布——是庄雨眠妈当年用的擦窑布,布角绣着朵茉莉,磨得只剩浅白的痕。

“给雨眠的。”周师傅往庄雨眠手里塞布时,指尖碰着她腕间的浅疤,“你妈说擦窑得用软布,才不伤瓷面。就像过日子,得软着手,才不伤人心。”

庄雨眠把布往窑壁上擦时,布角的茉莉纹蹭过砖缝里的灰,竟蹭出点香来——是当年沾着的茉莉粉,被窑火烘了十年,还没散。她忽然往齐铭磊怀里蹭了蹭:“咱们下午烧只大的茶罐吧?把林婶捎来的茉莉干装进去,等林叔去南边时带着。”

齐铭磊往陶泥盆里添了勺米酒,泥在掌心揉出暖:“再烧只带盖的,盖沿缠麻绳,冬天捂茶不凉。”

沈言蹲在旁边剥花生,忽然往林小满身边凑了凑:“哎,你画夹里那张窑火图借我呗?设计院要换老挂历,我想贴在茶水间——让那些总躲消防通道的小子看看,窑火比烟暖。”

林小满把画夹往他手里递时,齐铭磊看见最底下那张画——画着老巷的陶窑,窑口飘着马灯的光,窗台上摆着两只缠麻绳的杯子,旁边蹲着两个小小的人影,一个是揉泥的林小满,一个是添柴的林叔。画的角落写着行小字:“窑心是暖的,因为有人守着。”

风从巷口吹进来,带着米酒的香往天上飘。齐铭磊低头看着庄雨眠的发顶,她正用竹针在陶泥上扎小孔——好让茉莉香渗进去。针孔密密麻麻的,像撒了把星星,落在两人交叠的手背上,暖得像窑里的火。

傍晚烧窑时,老巷飘满了香。林叔蹲在窑前哼起了烧瓷调,调子软乎乎的,跟林小满说的一样;林小满捏着茶盏往窑里放,指尖不再发颤;沈言蹲在灶房煮米酒,哼着跑调的歌;周师傅坐在老藤椅上编竹筐,烟杆往地上磕了磕,火星子落在青石板上,像撒了把碎金。

齐铭磊往窑里添了最后一把柴。柴枝上的茉莉花瓣被火烘得卷起来,香得更烈了。他抱着庄雨眠往窑边挪了挪,看她指尖在窑壁上画圈——她的指尖沾着金粉,画过的地方留下道浅亮的痕,像在描一道看不见的金缝。

“等这窑瓷烧好,咱们去拍张照吧?”庄雨眠的声音混着香往耳朵里钻,“贴在林婶的画旁,让她知道老巷的窑还暖着。”

齐铭磊往她发顶吻了吻,米酒的香漫在喉咙里:“再烧只小杯子,给将来的娃娃留着。杯底刻上‘暖’字,让他知道日子该往暖里过。”

巷口的茉莉树落了片花瓣,顺着窗缝飘进来,落在那只紫砂茶盏上,正好贴在“等”字的金缝旁。月光慢慢爬上来时,窑里传来“嗡”的轻响——是瓷片烧透的声,像谁在轻轻哼那支没哼完的烧瓷调,软乎乎的,暖得人心里发颤。

林叔忽然往窑里添了勺米酒,酒气遇着火气“轰”地腾起来,把窑口映得发红。“你妈说的对。”他看着窑里的火光,声音软得像陶泥,“金缝裂了不怕,只要窑心是暖的,总有一天能描圆。”

齐铭磊攥着庄雨眠的手紧了紧。她的指尖在他掌心画着圈,暖得像窑里的瓷。他忽然懂了——老巷的窑烧的哪是瓷,是没说完的话,没补完的缝,是有人蹲在茉莉树下等了十年的暖。风一吹,香就漫出来了,像日子往暖里走的声。

夜深得像窑底的墨时,窑火才慢慢敛了势头。林叔守在窑口打盹,手里还捏着那支磨得发亮的金粉笔,指缝间漏出的金粉落在青石板上,被风一吹,竟像细碎的星子在滚。林小满蹲在旁边翻画夹,铅笔尖在纸上沙沙响——他在补画窑口的火光,橘黄的色块往纸上晕时,总往林叔的影子里多描两笔。

庄雨眠把新缝的棉垫往稻草堆上铺,针脚歪歪扭扭的,却缝得紧实。“周奶奶说这棉垫沾过窑灰,暖得很。”她往齐铭磊怀里塞了个汤婆子,铜面上印的茉莉纹被焐得发亮,“夜里别冻着,你刚稳当些,可不能再着凉。”

齐铭磊攥着汤婆子的手往她手背上贴了贴。她的指尖还沾着陶泥的湿意,缝棉垫时被针扎出个小红点,在火光下泛着浅亮。“你也歇着。”他把棉垫往她身下推了推,“后半夜我来守窑。”

庄雨眠却往窑边挪了挪,耳朵贴在窑壁上听。瓷片冷却的轻响顺着砖缝往外渗,像谁在轻轻敲着陶碗沿。“我妈说听窑响能辨瓷性。”她忽然笑了,梨涡陷得比汤婆子还暖,“你听这声儿脆的,准是那只缠麻绳的茶罐烧得正好。”

后半夜真起了霜。窗台上的淡紫杯子结了层薄冰,金缝却还亮着——像谁在冰上描了道暖痕。齐铭磊正往灶里添柴,听见巷口传来车轱辘响,扒着门缝看时,月光下停着辆旧自行车,车后座绑着个竹筐,筐里摆着只粗陶盆,盆里养着丛晚菊,正是林婶托人捎来的那种。

“林叔?”他推开门时,林叔正往筐里塞件厚棉袄。老棉袄上沾着茉莉香,是林婶去年冬天缝的,领口的盘扣掉了颗,用红绳系着,像特意留的记号。

“怕小满冻着。”林叔往窑里瞟了眼,眼里的光比霜亮些,“刚去车站接了趟捎东西的老乡,他说……说你林婶在南边种了半亩茉莉,说等开春就回来。”

齐铭磊往他手里塞了碗热米酒。酒气漫在林叔满是皱纹的手上,红绳盘扣被暖得软了些。“茶罐明早开窑就给您装茉莉干。”他往筐里的陶盆看了眼,晚菊沾着霜,却挺得笔直,“这花养得精神。”

“你林婶惯会侍弄这些。”林叔喝了口米酒,喉结动了动,“当年她总说花跟瓷一样,得天天瞅着才肯长。我以前犟,总说她瞎耽误工夫,现在才知道……”他没说下去,只是往窑里添了把柴,火星子落在陶盆里,把晚菊映得发红。

天蒙蒙亮时,周师傅挎着竹篮来了,筐里装着刚烙的葱油饼,香得能把巷尾的雀儿引来。“开窑咯!”她用烟杆敲了敲窑门,铁锁上的霜簌簌往下掉,“让小满来开,新瓷得沾沾年轻人的气。”

林小满捏着钥匙的手直抖。锁芯“咔嗒”转开时,他几乎是闭着眼拉开窑门的——热气裹着香往脸上扑,竟带着点晚菊的清苦香。那只缠麻绳的茶罐果然立在最中间,麻绳把手被窑火烘得深了些,罐身印着片茉莉花瓣,正是庄雨眠揉泥时不小心沾上去的。

“你看这窑变!”周师傅往茶罐上指了指,罐底竟泛着浅紫,跟齐铭磊那只杯子一个色,“我说啥来着?心齐了,瓷都能凑成对。”

林小满抱着茶罐往竹筐里装茉莉干时,手指碰着罐壁忽然停了。罐底刻着行小字,是用竹针划的,浅得刚能摸着:“等你回来烧窑。”字迹跟林叔描金缝的笔锋一个样,只是尾端抖了抖,像落了滴没敢掉的泪。

“林婶准能摸着这字。”庄雨眠往罐里撒了把新炒的桂花,香得更沉了些,“她一摸就知道是您刻的——您总爱把‘回’字的竖钩刻得歪歪的。”

林叔没说话,只是往窑里拿那只紫砂茶盏。盏口的金缝被火气烘得匀匀的,竟看不出当年裂过的痕。他忽然往林小满手里塞了支金粉笔:“来,你描最后一笔。你妈说你描的金比我暖。”

林小满捏着粉笔往盏底的“等”字上填金时,指尖不再发颤。金粉落在刻痕里,像把暖填进了旧日子。晨光顺着窗缝漫进来时,他忽然发现林叔的肩膀正轻轻颤——却没哭,只是把脸埋在茶罐的麻绳把手上,蹭得满是窑灰,像当年看着林婶烧瓷时那样,眼里亮得能映出火。

沈言扛着相机来的时候,老巷已经飘满了香。他蹲在茉莉树下调镜头,把窑口的火光、窗台上的杯子、还有林叔手里的茶罐都框进去。“都笑一个!”他举着相机喊时,林小满正往林叔手里递画夹,画里的窑火旁多了个女人影,站在晚菊丛边,手里捏着支金粉笔。

快门“咔嚓”响时,齐铭磊忽然攥紧了庄雨眠的手。她的指尖在他掌心画了个小圈,像在描道看不见的金缝。风从巷口吹进来,带着相机里的暖光往天上飘,把霜都吹化了,顺着杯口的金缝往下淌,滴在青石板上,晕出朵小小的茉莉纹。

周师傅往灶里添了把干茉莉枝。烟火香混着饼香漫开来时,她忽然往齐铭磊怀里塞了个红布包。包里裹着块碎瓷片,淡青的,是当年庄雨眠妈烧裂的第一只杯子,边缘沾着点没描完的金缝。“你妈留的。”周师傅往庄雨眠肚子上瞟了眼,眼里的笑比汤婆子还暖,“说等有娃娃了,就用这瓷片烧只长命锁,金缝让娃娃自己描——说娃娃的手嫩,描的金最结实。”

庄雨眠的脸“腾”地红了,往齐铭磊怀里钻了钻,发梢蹭过他的下巴。齐铭磊捏着碎瓷片往窑边凑了凑,火气烘得瓷片发烫,没描完的金缝竟慢慢泛出亮——像谁在瓷片里藏了把暖。他忽然想起庄雨眠妈信里没写完的话:“麻绳缠得再紧,不如心贴得近;金缝描得再匀,不如日子过得暖。”

日头爬到房檐时,林叔推着自行车要走。车后座的竹筐里摆着茶罐和茶盏,晚菊被移进了陶盆,放在最上面,风一吹,花瓣往茶罐的麻绳把手上蹭,像在说“带上我”。“开春就回来。”林叔往窑里望了最后一眼,声音软得像陶泥,“回来跟小满一起烧窑。”

林小满跟着自行车跑了两步,忽然往筐里塞了张画。画里是老巷的晨光,窑口飘着香,窗台上摆着两只缠麻绳的杯子,旁边写着行小字:“窑暖,等你。”

齐铭磊抱着庄雨眠往窑边挪了挪。她正用软布擦那只茶罐,麻绳把手被擦得发亮,罐身的茉莉印沾着点窑灰,像特意留的暖痕。“开春咱们也种半亩茉莉吧?”她往巷尾的空地指了指,那里堆着半墙旧砖,正适合种花,“周奶奶说茉莉得沾着窑灰才香。”

齐铭磊往她发顶吻了吻,汤婆子的暖顺着两人交叠的手往心里钻:“再搭个小棚子,下雨时能在棚下揉泥。”

沈言正蹲在灶房捡花生壳,听见这话直拍手:“算我一个!我来搭棚子!去年在工地学的手艺,准保搭得比周奶奶的竹筐还结实!”

周师傅坐在老藤椅上笑,烟杆往地上磕了磕,烟灰落在棉垫上,被暖得没飘起来。“你们年轻人折腾吧。”她往窑里添了把柴,准备烧新的陶泥,“我老婆子就守着这窑,看你们把日子烧得比金缝还亮。”

风从窗缝钻进来,带着茉莉香往灶里飘。齐铭磊看着庄雨眠的侧脸,她正往陶泥里掺新采的花瓣,指尖沾着金粉,在晨光下亮得像落了星子。窑里的火气慢慢旺起来,把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叠得严严实实的,像用麻绳缠了道暖痕,再也分不开了。

他忽然想起在医院天台的那天,风刮得比霜冷。那时总觉得自己是块捂不热的旧瓷,却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有人用麻绳缠着杯把等他,有人把碎瓷片埋在茉莉树下等他,有人肯陪着他守着窑火,听着瓷响,把裂了的日子一点点描暖。

窑里又传来“叮”的轻响——是新的陶坯烧透了。庄雨眠往窑里望时,眼睛亮得像刚出窑的金缝:“齐铭磊你看!这只小茶碗的窑变真好看!”

齐铭磊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淡青的碗身泛着浅紫,碗沿的金缝描得匀匀的,碗底印着两个并排的手印,一个是她的,一个是他的,边缘蹭着些茉莉花瓣,像把整个老巷的暖都揉在了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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