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布置的金碧辉煌的奢华大殿之中，空气里安静的落针可闻，所有人都在有意无意的打量着那个张一谋身边的年轻人。
看着朝气蓬勃神采飞扬的他站在张一谋旁边的他，这些人眼中的年轻人气质变了。
或者说是他们眼中多了一种情绪。
是敬畏。
不是对于这个年轻人本身的敬畏，而是对于那类似于张一谋身上气质的敬畏。
也是对于一名导演的敬畏。
而这种颇为怪异的氛围被门外匆匆而来的张卫平的助理打破了。
这人就是那天试妆时从会议室叫走张一谋的那位。
女人自然也感觉到大殿之中的不同寻常，不过面色焦急的她只是扫了一眼，见大家都盯着张一谋旁边的那个年轻人不说话，下意识的以为是剧组里面的这个跟在宋晓楠后面的年轻人又犯了什么错误。
这种事天天哦都能看见，她也没有放在心上，快步走到张一谋旁边低头跟耳语几句。
张一谋原本带着欣赏的眼神逐渐归于平静，又闪过一丝不耐烦，紧接着点点头，起身对赵小丁道：“思路是不错，可以拍一条看看效果，两人见面之后的戏份等我回来再说。”
纵然他再怎么欣赏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作为导演也要对电影和现场的这么多人负责，自然不可能就因为程铭展现出来的一点点天赋就直接把这件事交给他。
那才是胡闹。
但能让他开口用程铭的思路来拍摄刚才的过场戏，就已经证明了他对程铭的看重。
最起码在张一谋的剧组里面，那些跟了他许久的老人都没见过这一幕，是开天辟地的第一遭。
哪怕是在国外读书同样是学导演的张一谋的亲闺女都没有这种待遇。
不自觉的，程铭的分量又在他们心里面重了几分。
懂的人知道是老谋子比较欣赏这个年轻人，纯粹就是随手为之。
但落在那些对张一谋不了解，雾里看花的人眼里，就是这个年轻人背景大的可怕。
他们看来这段戏平平无奇，不就是换了一下摄影机的速度和一个平淡的轨推镜头吗？
这有什么的？
大概，有些类似于内行看门道吧。
宋晓楠在转身跟张一谋离开之前，朝着程铭悄悄竖起来一根大拇指。
她刚才其实比程铭还要紧张。
紧张大概属于沉浸在镜头里面，没顾忌到那么多事情，而宋晓楠则不一样，她甚至都在想要不要帮程铭说话，或者怎么说话能平息一下导演的怒气，不至于让这个颇合自己眼缘的年轻人被扫地出门。
可让她没想到的是，事情竟然是这么发展下去的。
目送着张一谋和宋晓楠的身影跟着张卫平的助理离开，程铭不用问也知道八成又是周润发那边的事情没有妥善解决。
原因很简单，这戏里面的大牌能让张一谋亲自过去和稀泥的就那么几位，另外两个人都在这边的大殿呢，除了周润发还能是谁？
刘叶同样也不可能，那人是个体验派，平时在片场就戏服不离身，自己找个角落坐着默默看着手里的剧本，除了导演谁的茬也不搭。
这些事程铭不用操心，就算是操心了也没用，于是他回过头对着赵小丁道：
“那赵导，咱们继续？”
“嗯....继续吧。”
听到了赵小丁的许可，程铭再次走到滑轨旁边，刚要爬上去摄影机后面的位置，就听见耳边传来一个剧务的声音：
“程老师，您慢点。”
说着那人还虚扶一下，眼神里满是关切。
程铭愣了一下，还是对那人笑着点点头。
其他人也没露出什么奇怪的目光。
这就是剧组，还挺现实的。
让这帮人开口叫他程导不可能，就算他们叫了也能把程铭吓出点毛病，让其他几个副导演或者现场的赵小丁听到人家心里什么滋味？
这帮人也不敢喊。
于是就有了这个折中的称呼，“老师”。
这一行里面谁都能被称为老师，是一个不会叫错的万金油的称呼。
程铭这会儿可没心情管周围人态度上的变化，从小到大，他在自己家工地上受到的那种“另眼相待”可比这里夸张多了。
小场面小场面....
此时此刻，他知道自己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毕竟张一谋说了那句“就按他的思路拍”，这就意味着这一幕是自己可以越级掌控的。
刚才那种直冲脑门的兴奋感又开始重新在他的心头蔓延，摄影机之中，他就像这个空间里面的皇帝。
这种感觉让他痴迷，痴迷到...就像年少时被会所里面那些温柔又懂事小姐姐们的欲拒还迎，让他一到晚上就叫上狐朋狗友迫不及待的过去。
“巩俐姐，杰轮老师，那咱们开始？”
偏殿之内重新开始如火如荼的拍摄。
而刚才匆忙离去的张一谋这会儿也来到了临时搭建的化妆间，周润发正在里面休息。
见到张一谋过来发哥脸上也浮现几分无奈。
“张导，这件事也不是针对你啦，我今天可以不耽误拍摄计划，那明天后天呢？这件事总是要解决的。”
作为演员，大牌如周润发也不会在张一谋面前甩脸子，何况这事儿本来就错不在张一谋。
是张卫平花言巧语各种待遇拉满的把人家周润发给请过来，结果到了地方之后又要食言，他当然生气。
更让他生气的是张卫平至今都没有露面，只是让他的那个助理一直敷衍着自己。
于是周润发索性跟张一谋摊开了说，我不是针对你，只是冲着张卫平。
我也知道你作为导演好多事都得操心，但张卫平一直躲着不过来事情也不给个说法，难道就想要这么拖下去？
“这样润发，咱们今天明天照常拍摄，解决事情也需要时间。”
说着他挥手打断想要说话的周润发，继续转头对张卫平的助理道：
“丁雨，今天就不说了，明天一天时间，到了后天开工的时候周润发的房车还没解决好，这边演员就要停工，我不管你是跟你们张总汇报解决还是你们自己想办法解决，总之我的要求是不能耽误后天我的进度，明白吗？”
张卫平这个叫丁雨的助理本来想要说什么，可看到张一谋那坚决的眼神以及周润发不善的面孔，终于还是点点头没说话，算是答应了下来。
作为她老板的张卫平不给安排房车，他们底下的人自然也不好随便安排，不然费用找谁去算？
于是只能一而再再而三的拖着，就跟鸵鸟一样，期待着问题会自己过去，说起来挺好笑的，可事实就是如此。
拖了一阵，周润发受不了了，把问题摆在了明面上，这才跟她发了脾气。
可这女人就是你骂我就听着，你发脾气我也受着，解决问题？
那不可能解决。
最后闹到了周润发要罢演，她这才慌了神，去找了找张一谋。
可问题是人张一谋也不可能凭空给他变出来个房车，就算他拍板要安排，费用不还是要张卫平出？
问题的症结也就是在这里。
但这会儿看到坚决的张一谋，丁雨知道拖不下去了，自然而然的开始去找背锅侠。
一张张面孔开始跟幻灯片一样在她脑子里播放，寻思着找谁来背锅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