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锡城外的官道上,一支队伍正在缓慢前行,足足绵延三里。他们就是从常州城跋涉而来的汉军,
这伙儿汉军虽然号称千户,但当官的,哪能不吃空饷,满打满算也才900多号人。
队伍里,有人惊喜的喊道:“前面就是无锡城,兄弟们,马上就能吃上热乎饭了!”
周围的士兵听见这声呼喊,纷纷伸长脖子向前张望,原本就松松垮垮不成队形的队伍,这下愈发凌乱不堪。
赵瑞轩望着渐渐走近的汉军,心里顿时凉了半截——这支队伍看着与城外的流民无异,虽说人人穿着朝廷军服、手持兵器,但其中老弱病残混杂,哪里有半点精锐的样子?巴彦费尽力气求来的援军,显然难堪大用。
不过这倒也不是常州路的达鲁花赤有意敷衍。
整个江南地区的驻军情况本就如此,除了驻扎在杭州的探马赤军还算精锐能战,其余部队大多和陈不花带领的这支汉军一样,早已战斗力堪忧。
毕竟自投降大元以来,这群汉军就没取得过像样的战绩。征讨日本、攻打安南,皆是惨败而归。此后太平日子久了,连仗都没得打,他们被当作地方权贵的屯田兵派驻江南,武备早已松弛,战力大打折扣,实在难堪大用。
赵瑞轩虽然对陈不花的军队战斗力有所怀疑,但官场该有的礼数还是要做的。
不过大元以武立国,与宋朝截然不同,元朝统治者十分看重军功,并不推崇什么“以文驭武”的策略。
因此陈不花见到出城相迎的县令,并没有行下跪磕头之礼,只是微微拱手,便应付了过去。
赵瑞轩也没有任何异义,与陈不花见礼后,率先开口道:“我是无锡县令赵瑞轩,不知将军如何称呼?
为迎接将军,我可是一大早就在此等候了。”
陈不花见赵瑞轩如此客气,也热情回应道:“赵大人实在是太客气了!
派一小吏将我等引入军营即可,怎劳烦大人在此久等,下官实在惭愧。”
赵瑞轩叹了口气,接着说道:“陈千户有所不知,不知何时太湖出现了一股反贼。
这帮贼寇为抢夺财物,竟将县里地主莫天佑一家灭门。
县里为了剿灭这股反贼,便派兵房巡检张志坚带领四百余名兵丁前去清剿,谁曾想他们至今杳无音讯。”
“县里如今人心惶惶,可算盼到朝廷兵马前来坐镇了。”赵瑞轩语气中满是感慨,随即郑重看向陈不花,“陈千户,无锡县的安稳,全仰仗你了!”
一旁县衙各房典吏纷纷附和:“陈千户,无锡城五万多百姓的安危,就托付给您了!”
陈不花虽存着捞钱心思,此刻却神情肃穆,郑重道:“身为朝廷地方千户,保境安民是我分内之责。
太湖水匪竟敢挑衅朝廷,待我部兵马休整完毕,定将这群贼寇杀得片甲不留!”
陈不花这番豪言壮语,让在场众人感动不已。
赵瑞轩此时也激动的说道:“将军真乃朝廷栋梁,如此拳拳报国之心,我定会上报朝廷,为将军请功!”
就在这时,陈不花麾下官兵也陆续抵达了无锡城。
随后在牌子头、百户的吆喝声中,士兵很快便三三两两地排好了队列,一时间竟有几分强军的架势。
赵瑞轩话音刚落,副千户王磊上前一步向陈不花禀报道:“启禀千户大人,千户所士兵已全部到齐。
接下来在何处休整,还请大人指示。”
赵瑞轩见状立刻满脸热忱地接口道:“军营早就备好了,就建在城外小河边。我马上派人给将军引路!”说着,他招来身旁衙役,吩咐其带领大军前往军营。
陈不花见此便打算亲自带着王磊等人动身前往军营。
可却被赵瑞轩急忙拦住:“陈千户且慢!这点小事让手下去办就行。
本县打鲁花赤巴彦大人已在县衙备下宴席,正想与将军一同用餐,为您接风洗尘呢。”
听闻“巴彦”二字,陈不花神色瞬间凝重起来——这巴彦一听便是蒙古人,而且据传还与常州路的打鲁花赤阿剌·忽里颇有交情,自己一介江南汉人,可不敢轻易得罪。
陈不花连忙说道:“岂敢让巴彦大人久等!理应我主动前去拜访才是。”随即转头吩咐王磊,说道:你先带着队伍去军营休整,我去县衙拜见巴彦大人。”
王磊作为陈不花的副手,向来行事干练、恪守规矩,因此深受陈不花的信任。此时得了命令,只见王磊没有任何废话,当即转身便领着众人朝军营而去。
待陈不花安排好麾下官兵,赵瑞轩便引着他一同前往县衙赴宴。
还是昨日李琛等人用餐的后堂,巴彦早早的便在此地等着陈不华一行人。
在赵瑞轩等人的引领下,陈不花也信步来到了后堂,一眼便看到了坐在主位的巴彦。
巴彦还未开口,陈不花已快步上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咚咚咚”连着磕了三个响头,声音高亢地说道:“下官拜见巴彦大人!”
陈不花这一举动惊得在场众人目瞪口呆,连巴彦也露出诧异之色。
要知道,巴彦虽是无锡县的达鲁花赤,却只是朝廷正七品文官;而陈不花身为千户,官居正五品武官,足足比巴彦高出两级。
因此,巴彦原本只打算以平辈之礼相待。可谁能料到,陈不花如此不讲脸皮竟然做到了如此地步。
巴彦此时缓过神来,急忙起身上前扶起了陈不花,陈千户何必如此多礼,你我平辈论交即可。
陈不花听闻此言,连忙道:“来之前,常州路的达鲁花赤阿剌·忽里大人专门叮嘱过下官,要我万事都与您商量。下官岂敢忘记大人的叮嘱!”
这时众人才明白为何陈不花要行起大礼,这是在表明态度,——往后行事皆以巴彦的意见为主。
巴彦自然明白陈不花的用意,顿时喜笑颜开,说道:“陈千户不必介怀,忽里大人不是让咱俩商量吗?
理当如此,陈千户此后有任何建议也可以说吗!。”
巴彦笑着招呼道:“陈千户就不要在这站着了,来来来一起坐下吃饭,”
说罢还热情地牵过陈不花的手臂,让他坐在自己身旁的座位上,以示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