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咔嚓!”
回应她的,依旧是晨芜平稳的嗑瓜子声。
晨芜吐出瓜子壳,又捏起一颗,眼神平静无波,甚至点了点头:“嗯,剧情狗血但真实,反派恶毒且典型,主角惨得很有层次感,就是复仇思路窄了点,效率低下还容易影响自己。”
“冤有头,债有主,她们对你做的那些事,桩桩件件,死不足惜!落到这个下场,是罪有应得。”
路鸣泽和阿玄已经彻底无言。
晨芜拍拍手站起来,脸上的悠闲收敛,眼神变得清亮而锐利,如同出鞘的寒刃。
“但是,王招娣——”
“你告诉我,你拼着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的风险,把自己变成这副怨气冲天、戾气缠身的鬼样子,就为了提前送那几个本来就注定要烂在地狱最底层的渣滓上路?”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你这笔账算得稀烂”的意味。
晨芜站起身,气势逼人,仿佛她才是这怨灵领域的真正主宰,“她们阳间作恶,自有阳间律法和命运磋磨;就算侥幸苟活,阳寿尽了,下了地府,孽镜台前照得清清楚楚,拔舌地狱、油锅地狱、刀山火海……哪一关她们逃得掉?刑期只会比你给的那点痛苦长千百倍!”
“你倒好,”
晨芜的语气里充满了“怒其不争”的意味,
“抢着替阴司打工,还是免费倒贴的那种!亲手沾上这杀孽,戾气入魂,下去之后还得先额外花费时间精力洗刷干净这身腥臊!值得吗?”
“为了这几块迟早要在油锅里炸成焦炭的臭肉,耽误自己立刻投生到富贵窝、安乐乡,去享受父母疼爱、一世顺遂的好日子?王招娣,你这脑子里当初进的是泼给你的冷水,还是水泥?”
“我不信!”
王招娣的魂体猛地一震,声音尖利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动摇,那是一种长期绝望后对任何“希望”的本能抗拒。
“我活着的时候,哭过、求过、跪过!老师不管!领导不管!那些穿制服的也不管!所有人都说证据不足!所有人都说让我忍忍!现在你告诉我她们注定会下地狱?告诉我阴间有律法?哈哈哈哈!骗鬼呢!”
她的笑声凄厉而破碎,充满了被现实反复鞭挞后的不信任。
“要是阴间真有那么公道!为什么我受罪的时候没人来管?!为什么那些畜生还能逍遥快活?!你说的这些!跟我活着时那些人画的饼有什么区别?!不过是骗我安分!骗我认命!我不信!我一个字都不信!”
浓重的怨气因她的激动再次翻涌,但比起之前的纯粹恨意,此刻更多了一种被戳破幻想后的恐慌和挣扎。
她仿佛一个在黑暗中待久了的人,骤然见到强光,第一反应是紧闭双眼,愤怒地否认光的存在。
“不信我?”
晨芜眉毛一挑,非但没生气,反而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
“好家伙,我看起来很像个路边发传单忽悠人办卡的吗?”
“像像像,小芜芜,你像个人贩子一样。”
阿玄看热闹不嫌事大
“闭嘴”
晨芜顺手将瓜子又放回从帆布包里。
她拍了拍手上的碎屑,一脸“你这小鬼真没见识”的表情,对着王招娣摇了摇头
“得得得,跟你这死脑筋说不通,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是吧?行,我让‘有关部门’的工作人员亲自来跟你唠唠嗑,总行了吧?包你售后无忧,五星好评!”
她不再多言,右手抬起,对着虚空,五指轻轻一捏,没有咒语,没有符箓,只有绝对的力量!
“轰——!!!”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但整个天台的空间发出一声沉闷的、令人心悸的哀鸣!
她面前的空间被硬生生撕开一个巨大的、边缘不断崩塌又重组的黑洞!
那洞口中不再是简单的黑暗,而是仿佛凝聚了宇宙终极的冰冷与死寂!
比之前磅礴十倍、带着纯粹神性威严的阴司气息如同海啸般冲出!
那不是简单的威压,而是直接作用于生命本源层次的恐惧!
“呃!”
路鸣泽连闷哼都发不出,“噗通”一声单膝跪地,不是他想跪,而是他的灵魂和身体在本能地向着更高层次的存在屈服!他
连抬头都变得极其艰难,每一次呼吸都像吸入冰渣!
王招娣的怨灵在这等神威面前,渺小得像一粒尘埃,连怨恨都被彻底压制,只剩下最原始的恐惧。
阿玄只是优雅地甩了甩尾巴尖,宝石般的猫眼瞥了一眼那黑洞,淡定地评价了一句:“诶,不错啊,这次鬼门开的动静比上次小了点,看来下面工作做得不错。”
然后继续揣着爪子,稳如泰山地蹲在晨芜脚边,仿佛在看一场全息投影。
两道比之前凝实百倍、散发着恐怖神威与阴煞之气的高大身影,从黑洞中迈出。
他们的存在仿佛让光线都为之扭曲、避让。
左侧,白无常,谢必安。
面色是一种冰冷的、毫无生机的玉石白,头戴“一见生财”高帽,猩红的长舌垂至胸前,无声地散发着冻结灵魂的寒意。
手中沉重的锁链缠绕着幽蓝的、无声燃烧的魂火,那火焰仿佛能直接灼烧罪孽。
右侧,黑无常,范无咎。
身躯如同黑铁与深渊凝聚而成,肌肉虬结蕴含着撕碎一切的恐怖力量,头戴“天下太平”高帽,怒目圆睁如同铜铃,口中獠牙隐现寒光。
手中那根巨大的黑色哭丧棒,仅仅是存在着,就仿佛能压塌虚空,镇灭一切邪妄。
谢必安的目光扫过,冰冷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最底层,每一个字都带着审判的律令:“是何人,擅启鬼门,扰乱阴阳秩序……”
“啪!”
熟悉的清脆巴掌声打断了他!
晨芜居然顶着这滔天神威,动作快得只剩残影,又是一巴掌拍在谢必安的后脑勺上,把那“一见生财”的高帽都打得歪斜过去!
“是我!睁大你的死鱼眼看清楚!几十年不见,胆儿肥了?敢跟我在这吆五喝六了?”
晨芜叉着腰,仰头瞪着高出她许多的白无常,那气势竟然丝毫不输于两位阴神,甚至……更胜一筹?
谢必安被打得一个趔趄,周身那足以冻结一切的恐怖阴煞之气瞬间暴动,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
但当他看清眼前叉着腰、一脸“你是不是想挨揍”的人是谁时,那滔天怒火和骇人神威瞬间僵死在脸上!
然后像退潮一样“唰”地消失得无影无踪,转变为极度的震惊、难以置信,以及……一丝无法掩饰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惊恐?
他甚至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脖子,扶正了自己的帽子。
旁边的范无咎看清是晨芜,手一抖,那沉重的哭丧棒差点砸到自己脚面,黑脸上硬是挤出了一个极其勉强、甚至有点滑稽的、近乎谄媚的笑容,腰都下意识弯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