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檀指尖凝聚的那点灵光,触及石门古老符文的瞬间,并未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反而像是水滴融入深潭,只激起一圈无声荡漾的幽暗涟漪。
石门上的魔纹活了般蠕动起来,贪婪地吮吸着她精纯的芳菲灵力,与此同时,一股阴寒刺骨、饱含恶意的魔念顺着灵力反溯,直冲她的识海!
眼前景象骤变!不再是幽暗死寂的深渊古殿,而是变成了玄霄宗她熟悉的客舍小院。
小桃端着灵茶笑吟吟走来,却在靠近时面容陡然扭曲,化作青面獠牙的魔物,手中茶盏变成淬毒的匕首,直刺她心口!
耳边更是传来无数凄厉的哀嚎与诱惑的低语,交织成瓦解意志的魔音。
“静心!是禁制幻象!”月瑶清冷的声音如同玉磬轻鸣,穿透层层魔障,在她识海中响起。
同时,一股温润平和的灵族法力缓缓渡来,虽与魔族禁制力量相冲,格格不入,却有效地帮她稳固住几乎失守的心神。
沈檀猛地一咬舌尖,剧痛让她灵台瞬间清明。
《芳菲诀》自行运转,周身泛起淡淡莹光,将那侵入的魔念强行逼退、炼化。
她心中凛然,这禁制果然凶险,不仅抗拒外力,更能引动心魔,若非月瑶从旁协助,自己方才即便不受伤,也要吃个小亏。
“多谢。”沈檀传音道,手下未停。
她察觉到这禁制虽强,但历经无数岁月,能量流转已现滞涩之处,如同老人血管中的淤塞。
她不再强行冲击,而是将芳菲灵力化作无数比发丝更纤细的灵针,循着那魔纹能量流转的细微缝隙,精准地刺入、疏导,甚至……以其蕴含生机的特性,悄然“滋养”那些濒临枯竭的魔纹节点,令其短暂“回光返照”,反而破坏了整体的平衡与协调。
这是一种极其精妙的灵力操控,近乎于道。
旁边的月瑶眸中闪过一丝惊异,她原本打算以灵族秘法强行干扰禁制核心,却见沈檀用了如此匪夷所思的方式,竟似在“修补”中寻找破绽。
“咔…嚓……”
一声轻微得几乎不可闻的碎裂声响起。石门中央,一道最复杂的魔纹节点承受不住这种矛盾的“滋养”,悄然崩断。
如同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整个石门上的魔纹光芒急速闪烁、明灭不定,最终彻底黯淡下去。
“轰隆隆——咔咔!”
沉重的石门,终于向内缓缓滑开,露出后面更加深邃的黑暗,一股混杂着尘埃、古老魔气以及一丝若有若无、却让两人同时悸动的气息,扑面而来。
门内并非想象中的大殿,而是一条倾斜向下的宽阔甬道,墙壁上镶嵌着暗淡的魔晶,提供着微弱的光源。
空气中弥漫的威压比门外更强,行走其间,仿佛有无形山岳压在肩头。
两人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凝重与警惕。
月瑶指尖跳跃起一点纯净的灵光,照亮前路。沈檀则将芳菲灵力遍布周身,形成一层无形的屏障,小心抵御着那无孔不入的魔主威压。
甬道两旁,偶尔会出现一些侧室或洞窟,里面散落着腐朽的兵器、或是某种巨兽的森白骨骸,皆已灵性尽失。
沈檀神识仔细扫过,不放过任何角落。在一处看似炼丹室的残骸中,她发现了几株生长在魔骨缝隙里的暗紫色小草,散发着奇异的幽香。
“蚀骨魔兰?”月瑶微微蹙眉,“此物剧毒,但若以特殊手法炼制,可化解某些阴寒诅咒。”她虽是灵族,对魔族之物似乎也颇有了解。
沈檀心中一动,想起自身那莫名的“红颜诅咒”,虽不知是否有用,但还是小心地将这几株魔兰采集起来。或许未来用得上,或许……只是直觉吧。
越往深处走,那股让铜镜碎片悸动的感应就越发清晰。同时,魔主威压也愈发沉重,甚至开始影响灵力运转。
沈檀不得不时刻运转功法抗衡,额间已渗出细密汗珠。月瑶身周灵光也波动不已,显然同样不轻松。
终于,甬道到了尽头。前方豁然开朗,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穹顶空间。空间中央,有一座以黑色巨石垒成的祭坛。
祭坛上方,悬浮着一具完整无损的漆黑骸骨,即便死去万载,依旧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严。骸骨的头颅内,隐隐有一抹难以察觉的温润光华流转。
而祭坛四周的地面上,则刻满了更加复杂、更加诡异的阵法纹路,隐隐构成一个囚笼般的结构,将祭坛封锁在内。
两人都停住了脚步。
眼前的祭坛和阵法,给她们的感觉,比外面的石门禁制危险了十倍不止。那不仅仅是一种力量的封锁,更仿佛是一种……活着的陷阱。
月瑶凝视着那阵法纹路,脸色首次变得有些苍白:“这似乎是……上古噬魂魔阵!擅入者,神魂俱灭!”
沈檀深吸一口气,感受着识海中铜镜碎片传来的强烈渴望,以及芳菲诀面对这极致魔气时隐隐的兴奋与战意。
“噬魂魔阵……”沈檀低声重复着这个令人心悸的名字,指尖微微收紧。
上古魔阵,凶名赫赫,据说连真仙神魂落入其中,也会在顷刻间被撕扯吞噬,化为魔阵运转的养料。月瑶的判断,她毫不怀疑。
退缩?绝无可能。
“此阵可能破解?”沈檀侧头看向月瑶,声音依旧平静,但眼神锐利如刀。
月瑶周身灵光起伏不定,显然在极力抵抗着此地磅礴的魔压。
她仔细审视着地面上那些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散发着吞噬之意的阵法纹路,沉吟片刻,摇了摇头:
“完整的上古噬魂魔阵,非人力可破。但眼前此阵……年代太过久远,支撑其运转的核心魔源似乎早已枯竭大半,威力十不存一。否则,你我方才踏入此地的瞬间,神魂便已被魔阵锁定、撕扯了。”
她伸出纤指,虚点向祭坛周围几处关键节点:“看那里,还有那里……魔纹光泽黯淡,能量流转滞涩,出现了好几处明显的断裂和淤塞。这魔阵,就像是一头垂死的凶兽,虽余威犹在,獠牙却已不再锋利。”
沈檀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发现了几处与之前石门上类似的“淤塞”节点。
只是此处的魔阵更为复杂凶险,那些断裂的纹路中,依旧散发着令人灵魂战栗的气息。
“也就是说,并非全无机会?”沈檀眸光微闪,《芳菲诀》在体内加速运转,抵抗魔压的同时,也在飞速分析着魔阵的能量流动。
那种以“滋养”之道行“破禁”之事的奇异法门,再次于心中浮现。此法凶险,但或许是唯一的机会。
月瑶看出了她的意图,清冷的眸中闪过一丝担忧,但并未阻止,只是肃然道:
“机会渺茫,如走钢丝。魔阵虽残,但其反噬之力依旧恐怖。一旦你的灵力属性与魔阵产生剧烈冲突,或是‘滋养’过度导致某个关键节点失衡爆发,瞬间引动的噬魂之力,足以让你我万劫不复。”
“我明白。”沈檀点头,深吸一口气,将周身状态调整至巅峰,“请月瑶仙子为我护法,尤其是警惕可能存在的、魔阵自行衍化的攻击,或者……其他不速之客。”
她意有所指,这古殿深处,难保没有其他危险。
月瑶颔首,双手结印,一道更加凝实的灵光护罩将两人笼罩,同时她神识全开,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的黑暗。
沈檀不再犹豫,上前一步,在距离魔阵边缘尚有三尺之处盘膝坐下。她闭上双眼,神识却高度集中,如同最精密的触须,小心翼翼地探向那凶名在外的噬魂魔阵。
这一次,她比破解石门禁制时更加谨慎。芳菲灵力被压缩到极致,化作无数比尘埃更细微的灵息,带着《芳菲诀》特有的生机与净化特性,如同春雨润物,悄无声息地靠近魔阵边缘一处最为黯淡、能量流转几乎停滞的节点。
“嗤……”
灵息与魔阵接触的刹那,即便只是最边缘的死寂节点,也爆发出细微却尖锐的能量摩擦声。
魔阵纹路微微一亮,一股阴冷吞噬的意念顺着灵息反扑而来,但强度远比石门禁制弱了许多。
沈檀心神不动,牢牢守住灵台清明,操控着那缕灵息,不是冲击,而是如同最耐心的织女,开始极其缓慢地“编织”、 “填补”那处节点断裂的魔纹路径。
她要以自身的芳菲灵力,为这濒死的魔阵“续接”一条充满生机的、但却与魔阵本身属性截然相反的能量通道!
这无疑是疯狂的举动。
时间一点点流逝。沈檀的额头布满细密的汗珠,脸色微微发白。这种精微到极致的操控,对她的心神消耗巨大。月瑶在一旁全神贯注,随时准备出手应对突发情况。
突然,沈檀感觉到那处被“滋养”的节点猛地一颤,原本死寂的魔纹竟然真的被她以芳菲灵力短暂“激活”,亮起了一丝微光!但这光芒极不稳定,充满了矛盾与冲突的气息。
沈檀眼中精光一闪,毫不犹豫地切断了那缕灵息,同时神识如潮水般收回!
“嗡——!”
那处被强行“续接”的节点,因属性冲突而剧烈震荡,光芒狂闪了几下,随即如同烧断的灯丝般,彻底湮灭!
而这一次湮灭,仿佛触动了连锁反应,与之相连的几条魔纹路径上的光芒也随之急速黯淡下去,整个噬魂魔阵笼罩祭坛的光幕,明显变得稀薄了一丝!
有效!
沈檀心中一定,虽然凶险,但这条路走得通!她稍作调息,便准备寻找下一个合适的节点下手。
然而,就在她心神稍松的刹那——
祭坛上方,那具一直沉寂的漆黑魔主骸骨,空洞的眼窝中,猛地跳跃起两点猩红的光芒!
一股远比残阵更加精纯、更加暴虐的魔主残念,如同苏醒的凶兽,悍然冲向沈檀的识海!
“小心!是骸骨残留的意志!”月瑶的惊呼声同时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