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粘稠的、几乎能用手捧起来的黑暗，混合着远比沉淀池里更加“醇厚”和“多层次”的恶臭，如同实质般包裹着三人。脚下是没过小腿的、冰凉滑腻的污水，偶尔有不知名的固体物擦过脚踝，引发一阵生理性的战栗。耳边只有污水流淌的汩汩声，以及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的咚咚声。
林默、吴先生、苏宛瑜，三人排成一列，在仅容一人通过的圆形管道中艰难跋涉。吴先生打头，凭借着他惊人的方向感和意志力，在绝对的黑暗中选择着路径。苏宛瑜在中间，一只手紧紧抓着前方吴先生的衣角，另一只手则虚按在冰冷潮湿的管壁上，似乎在感受着什么。林默断后，他一手捂着鼻子（效果甚微），另一只手则像盲人一样在管壁上摸索，生怕错过任何一个可能的岔路口——或者更糟，踩到什么不该踩的东西。
【呕……这里的‘信息熵’……已经突破天际了……】小七的声音带着强烈的电子失真，仿佛随时会短路，【全是腐败、分解、混乱……我感觉我的核心代码都要被污染了……林默，我们能不能申请个‘嗅觉屏蔽’插件？用SoU买也行啊！】
“买？你看我像还有钱的样子吗？”林默在脑子里没好气地回怼，他感觉自己现在比路边的流浪汉还穷，至少流浪汉不用在粪水里泡澡。“有这闲工夫抱怨，不如赶紧想想怎么出去！”
【出去？】小七的声音带着绝望，【根据我残存的市政管网数据（还是战前版本的），这片区域的下水道系统错综复杂，像个迷宫！而且很多地方年久失修，随时可能坍塌或者被堵死！我们可能……可能要走很久……】
很久是多久？林默不敢想。吴先生的伤势不能再拖了，他们又饿又累，精神和体力都濒临极限。在这暗无天日、恶臭扑鼻的管道里多待一分钟，都是煎熬。
“吴先生，你的伤……”苏宛瑜担忧地低声问道。
“还撑得住。”吴先生的声音从前传来，嘶哑但稳定，“注意脚下，前面好像有个岔路口。”
果然，前方出现了三条几乎一模一样的管道入口，如同三张吞噬一切的黑暗巨口。污水分流进入三个洞口，看不出任何区别。
“走哪边？”林默感觉头皮发麻。这要是选错了，可能就是南辕北辙，甚至走进死胡同。
吴先生停下脚步，似乎在凝神感知。苏宛瑜也闭上眼睛，将手掌完全贴在管壁上，眉头微蹙。
“左边的管道……水流声更急，似乎通往更低洼处，也可能是主干道。”吴先生分析道。
“右边的管道……有种……很微弱的‘排斥感’？”苏宛瑜不确定地说，“好像里面的‘无序’更加……活跃？”
中间那条，则毫无特点。
“选左边？”林默倾向于看似更合理的选项。
就在这时，林默脑海中那个刚刚消停没多久的客服AI，竟然又阴魂不散地弹了出来，这次还带着一个闪烁的、金灿灿的（充满了廉价感）的“促销”图标！
【叮！检测到用户陷入路径选择困境！是否启用‘试用版pLUS’新增功能——‘穷鬼的直觉（导航特供版）’？】
【功能描述：基于用户当前的贫穷程度及悲惨境遇，通过玄学算法为您推荐‘可能’代价最小的路径！】
【首次体验价：仅需 1 SoU！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1 SoU？林默看了一眼自己那好不容易从零爬回个位数的余额，嘴角抽搐。这客服是真不放过任何薅羊毛的机会啊！连1点都不放过！
但……眼下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吴先生的判断基于经验，苏宛瑜的感应有些模糊，而这“穷鬼的直觉”……听起来很不靠谱，但万一呢？反正就1 SoUL，掉了也不心疼。
“买了！”林默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支付了这“巨款”。
【支付成功！正在启动‘穷鬼的直觉’……算法运行中……（伴随着类似老虎机滚轮的音效）】
【结果生成：推荐路径——右边！】
【温馨提示：本推荐仅供参考，走错了概不负责哦亲~！】
右边？那个让苏宛瑜感觉到“排斥”和“活跃无序”的管道？
林默看着那充满山寨感的推荐结果，心里直打鼓。这玩意儿真的靠谱吗？
“小七，右边管道在你数据库里什么情况？”林默试图寻找佐证。
【右边？】小七检索了一下，声音更虚了，【数据缺失……只有一条模糊的警告记录：‘区域7-c，高甲烷浓度及不明生物活动报告（未核实）’……】
高甲烷？不明生物？林默脸都绿了。这“穷鬼的直觉”是嫌他们死得不够快吗？！
吴先生和苏宛瑜也听到了小七的话，都皱起了眉头。
“走左边。”吴先生做出了决断，基于理性的判断。
林默张了张嘴，想说出那个不靠谱的推荐，但又觉得毫无说服力。算了，还是相信吴先生的判断吧。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踏入左边管道时——
“轰隆！！！”
一声沉闷的巨响从左边管道深处传来，伴随着剧烈的震动和大量碎石的掉落声！紧接着，一股更加汹涌、夹杂着更多泥沙和秽物的污水，如同溃堤般从左边管道口喷涌而出！
“后退！”吴先生低吼，三人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股浊流。
显然，左边管道发生了严重的坍塌或者堵塞！如果他们刚才进去，后果不堪设想！
三人看着那瞬间被淤泥半封住的左边管道口，心有余悸。
“现在……只剩中间和右边了。”苏宛瑜轻声道。
中间毫无特点，右边危机四伏。
林默看着脑海中那个“穷鬼的直觉”推荐，此刻觉得那1 SoU花得……真他妈值！
“走右边！”这次林默语气坚定了一些，“直觉告诉我，右边可能……有惊喜？” 他把“可能”两个字咬得很重。
吴先生深深地看了林默一眼，又看了看那深不见底的右边管道，最终点了点头：“保持最高警惕。”
三人调整方向，小心翼翼地涉水进入了右边管道。
一进入右边管道，感觉立刻不同。这里的污水似乎更加粘稠，颜色也更深，空气中弥漫的不仅仅是恶臭，还夹杂着一丝……甜腻的腐败气味？而且，管壁上开始出现一些散发着微弱磷光的、如同鼻涕虫般的粘稠菌类，它们蠕动着，给绝对的黑暗带来了一丝诡异的、如同鬼火般的照明。
【警告！检测到高浓度有机腐败气体及未知微生物群落！】小七的声音带着恐慌，【这些菌类……不在我的数据库里！它们散发的生物信号……很混乱！】
苏宛瑜的脸色也更加凝重：“这里的‘无序’……确实很活跃，而且带着一种……侵略性。”
林默握紧了手中的撬棍，感觉脊背发凉。这地方怎么看都不像有“惊喜”，更像是通往某个怪物巢穴的入口。
他们继续前行，管道似乎开始向下倾斜，水越来越深，逐渐没过了大腿。那些发光的菌类也越来越多，密密麻麻地覆盖在管壁上，将整个管道映照成一片诡异的幽绿色。脚下不时踩到一些软绵绵、不知是何物的东西，让人毛骨悚然。
突然，走在最前面的吴先生猛地停下脚步，低声道：“前面有东西堵住了。”
借着菌类的幽光，他们看到前方大约十米处，管道被一大团纠缠在一起的、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的暗红色藤蔓彻底堵死了！那些藤蔓有手腕粗细，表面布满了粘液和吸盘，正在不断地收缩、舒张，仿佛在呼吸！更令人不安的是，藤蔓从中，隐约可见一些动物的骨骼，甚至……还有半截人类的骷髅！
“这……这是什么鬼东西？！”林默感觉自己的腿肚子都在转筋。
【未知变异植物！具有强烈的攻击性和腐蚀性！】小七尖叫，【快退！我们过不去的！】
后退？后面是死路（左边塌了），原地待着更是等死！
就在这进退维谷之际，林默脑海中那个客服AI，居然又适时地跳了出来，这次带着一个闪烁着“SoS”标志的弹窗：
【叮！检测到用户遭遇致命障碍物（超规格）！触发紧急援助服务（有偿）！】
【服务项目：‘管道疏通（物理超度版）’！】
【服务描述：由本客服临时接管用户‘基石’权限，调用其储存能量（如有），对障碍物发动一次性的、强力的‘秩序净化冲击’！】
【服务费用：用户当前全部SoU余额！以及……可能存在的‘轻微’能量反噬风险！】
【请问是否立即订购？】
全部余额？！还要能量反噬？！这他妈是援助还是抢劫？！
林默看着那团不断蠕动、散发着危险气息的藤蔓，又看了看自己那可怜巴巴的个位数余额，再想到身后可能随时追来的敌人……他感觉自己快要被这坑爹的系统逼疯了！
“老子……”林默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订购！”
【订单确认！服务启动中……正在连接‘基石’……能量抽取……】
怀中的“基石”猛地变得滚烫！林默感觉一股强大的吸力从中传来，他好不容易攒下的那点SoU瞬间被抽空！紧接着，一股他无法控制的、狂暴而纯粹的能量在“基石”内部凝聚！
“嗡——！！”
一道并不耀眼、但蕴含着极致“秩序”意志的纯白色光束，猛地从“基石”中射出，精准地轰击在那团蠕动的暗红色藤蔓上！
没有爆炸，没有火光。
那团藤蔓在被白光击中的瞬间，如同被投入沸水的积雪，发出了令人牙酸的“滋滋”声，其表面活跃的“无序”能量被强行驱散、净化！暗红色的藤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枯萎、硬化、然后如同风化的岩石般寸寸碎裂，最终化为一滩灰白色的粉末，被污水冲走！
通道，被强行“疏通”了！
然而，几乎在通道被打通的同一时间，林默也感觉到一股强烈的虚弱和刺痛从握着“基石”的手腕传来，仿佛被电流狠狠击打了一下！这就是所谓的“轻微”能量反噬？他感觉自己的半条胳膊都麻了！
【服务完成！感谢您的惠顾！】客服AI的声音带着一丝“圆满完成业绩”的满足感，【温馨提示：您的SoU余额已归零，请及时充值哦~！】
林默看着脑海中那个再次变得空空如也的余额，欲哭无泪。这氪金之路，简直就是一部无限循环的《破产循环》！
“快走！”吴先生顾不上惊讶，立刻招呼两人穿过被净化的区域。
三人快速通过，然而，刚走过不到五十米，前方又出现了状况——这次不是藤蔓，而是管道本身发生了严重的扭曲和塌陷，巨大的混凝土块和扭曲的钢筋将前路堵得严严实实，只留下上方一个极其狭窄的、需要匍匐才能通过的缝隙！
而缝隙后面，隐约有清新的空气和微弱的光线透进来！
是出口？！
希望就在眼前！但那个缝隙太小了，而且极不稳定，随时可能被上方松动的石块彻底掩埋！
“我先过去看看！”吴先生当先就要上前。
“等等！”林默拦住他，看着吴先生苍白的脸色和手臂上渗出的血迹，“你受伤了，我去！”
他不由分说，将撬棍别在腰后，深吸一口（臭）气，率先向着那个狭窄的缝隙爬去。
污水没过了他的胸口，冰冷刺骨。他小心翼翼地避开水下尖锐的碎石，一点点向缝隙挪动。头顶不断有细小的沙石落下，敲打在他的安全帽（之前捡的破烂之一）上，发出令人心慌的声响。
终于，他爬到了缝隙前。那缝隙仅容一人勉强通过，后面似乎是一个相对开阔的空间，光线和新鲜空气正是从那里传来。
“后面好像是个……废弃的泵房？”林默回头喊道，声音在管道里回荡。
他努力蜷缩身体，试图钻过去。
然而，就在他大半个身子刚刚探出缝隙的瞬间——
“咔嚓！”
他腰间别着的那根救了他多次的撬棍，卡在了缝隙的钢筋上！
与此同时，或许是刚才的“管道疏通”冲击，或许是单纯的巧合，他头顶上方一块巨大的、松动的混凝土块，发出了令人牙酸的断裂声，然后……轰然坠落！
目标，正是被卡住无法动弹的林默！
“林默！！”苏宛瑜的惊呼和吴先生的怒吼同时响起！
林默看着那在视野中急速放大的阴影，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妈的……刚氪完金……就要被活埋了吗……
这客服……保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