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求求了，这个队长你来当
“蒋缇，我决定了，由你来当这个队长，规矩都由你定，你看怎么样？”
柳树下，张彪咬牙切齿。
蒋缇抬起脸来:“我没有这个本事。放松一点，国安局已经出去找种薯。”
张彪脸上的肌肉扭曲更加厉害:“她们找得到吗？除非有种子公司，新种薯，否则全世界的马铃薯，到现在都退化。你们明明有的，我看到了，长得很好。”
“只是一小块地。要相信管理局，一定会有办法。”
夜晚，帐篷内，佘凌打开应急灯，吹熄了蜡烛:“什么？居然要你当队长？我没有听错吧！”
蒋缇抱着刚刚加热的雪拉碗，一块盐水煮羊肉塞进嘴里:“他是这样说的。但我怎么可能答应呢？首先，我们拿不出这样多的种薯，况且虽然说得好听，规矩由我来定，但等到收成的时候，不知会有什么变化。对于他的话，我是不信的，看他当时的样子，壮士断腕，心里不知怎样恨呢。”
佘凌道:“竟然能想出这样的主意，我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他是怎样想到，让你承担这样的大任？”
龙柏真往杯子里倒温水，冲调着蜂蜜:“不是说那几个男人老凑在一起？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什么法子都想到了。”
佘凌手指敲打膝盖:“神机妙算，倘若真的因为当了队长，不得不拿出种薯，就解决大问题，三个月后分成，我们没有那样强横，顶多做到平分，就算能把从前的追回来，他们也不吃亏。”
蒋缇微微地笑:“之前欠的，追不回的，会说‘不要翻旧账’，上百斤土豆，他们怎么肯吐出来？会恨不得吃掉我们。即使现在说定均分，我也担心他们之后翻脸，种薯到手，之前的协议，说推翻就推翻，反正新的马铃薯，能种两三年。营地如今这个样子，谁敢保证一年之后的事？”
佘凌点头:“是的。”
药品虽然有了，但马铃薯没了。
“蒋缇，你在吗？”
外面有人喊。
佘凌立刻冲出去，挡在门前:“哎呀，耿新，你怎么来了？腿好一点了么？”
耿新拄着拐杖:“在家休息半个多月，走路轻松些。但不敢一直休下去，马铃薯马上要吃完了。我听大永说，这一回补种又失败了？”
“好像是吧。”
“我一听，心里就疼，虽然这两次补种，我都在家里，但想到大家白忙一场，也是难过，而且再过一阵吃什么？哎呀，凌姐，不请我进去坐？”
“我妈在换衣服。”
门帘又挑开来，蒋缇手指前方:“这边坐。”
耿新丢下拐杖，拖着左腿，抢上一步，一把握住她的手:“蒋缇，大家现在全指望你，这个队长，你一定要当。你看看我的腿，我的腿，还有我两个孩子，两个孩子，你不管，我们就要饿死。难道你真的忍心？”
蒋缇拉开他的手:“应该去找管理局。”
耿新眼泪直流，两手捏住鼻翼，鼻涕甩了满地:“都知道她们不行了。”
又去抓蒋缇的手。
蒋缇横起手肘挡住。
孙苇晴望向这边:“怎么这样吵？”
罗心世走来:“大家都很担忧，但蒋缇又有什么办法？”
超莹跳过来:“这种时候，大家应该团结一心，勤奋刻苦，以坚韧卓绝的精神，度过这一个难关。”
耿新两只眼睛直了，横着瞥向超莹:“你给谁上思政课？空口说什么白话？”
超莹脸上微微一红，马上扬起头:“我们要亲如一家，剩余食物集中管理，实行配给制，等待下一季收成。”
佘凌拍着腿笑:“我赞成！这个主意，可惜提得晚了，第一季收获，就该办起来，口粮均分。现在没得说，马上全吃光了，大家熬一熬，这一季马铃薯成熟，总能有几百斤，我想过的，也不必执着于土豆，红薯、玉米都可以当主粮。”
耿新大口喘气:“红薯生长期，最短四个月，玉米也要三个月，等物资队回来，哪怕真的带回种粮，栽种上，也不能立刻吃，大家都要饿肚子。”
龙柏真走出来:“紧一紧也还行的。”
超莹高高昂起头，双眼射出晶亮的光，两簇火苗在瞳孔燃烧:“只要坚定信念，没有困难不能克服，世界上最宝贵的，不是物质，而是精神，饥饿严寒，压不垮人的斗志，艰苦的环境，不能让我们屈服，我们的火种，是不会消亡的。”
耿新两眼大瞪着她:“你革命者上刑场呢？”
尹千琼赶过来:“春天来了，食物增多，医院食堂正在组织，采摘榆钱、荠菜，补充维生素和膳食纤维。”
周坚和单斌也来劝。
几个人七嘴八舌，直说了半个钟头，总算把耿新安抚回去。
钻进帐篷，佘凌扑通坐在地上:“呼！好惨。”
蒋缇倒水洗手:“却不与我们相干。”
佘凌咯咯地乐，拍着她的肩膀:“我就喜欢你这一点。”
没有无谓的善良。
营区深处，一间帐篷。
“怎么样？怎么样？”
“不行，死不答应。”
“居然见死不救。”
“还有个丫头出主意，食物全都集中起来，统一分发。”
“佘凌和蒋缇都同意？”男人吊起三角眼，眼角如锥子般锋利，光头在烛光下发亮。
对面猛摇头:“自然是不肯啊。佘凌还算旧账，要把从前的讨回去。”
男人冷笑一声:“我想她们也不会这样傻。倘若是几个月前，一定赞成，那个时候她们拿得少，当然就要共产我们。但是现在，风水轮流转，轮到她们扬眉吐气，马铃薯长得那叫绿油油，叶宽茎壮，别看只一小片地，肯定收一两百斤。”
“我看到她家笼子，兔子也下了崽子，七八只呢，再过两个月，又是一窝，再之后五六十天，再来一窝，到那个时候，前面的小兔也能再生小兔，她家开了兔子场了，拿着这些兔子，和人家换粮食，怎么会愁吃？自然就要甩开我们。”
咯吱咯吱的磨牙声。
好像在看鬼片，嚼死人的骨头。
“队长，我们怎么办？照你说的，这一季是烂定了，能有八百斤就不错，扣除种薯，还剩六百斤，给管理局一半，我们每个人，七八十斤，够做什么？”
张彪狠狠瞪着眼:“先等物资队的消息。逼急了老子，我，我……”
心里真有点打抖，恍惚听说，佘凌杀过人。
而且她那一帮朋友，也不少呢。
这一晚，张彪横在地毯上，翻来覆去，好容易到了早上。
正在蹲茅厕，就听见外面有人在叫:“物资队回来了！”
张彪还有一截卡在里面，站起身，系了裤带，就往外面跑。
“有了种薯！有了种薯！”
“快拿来，马上开工。”
“在这里，大家去另一块地，这边只留两个人就可以，蒋缇，潘越微，就你们两个。”
“啊，怎么是红薯？不是马铃薯？”
“早该料到，红薯产量高，而且可以自留种。讲真，这边马铃薯能种到第四年，已经是奇迹，得亏海拔高，温度低，病毒积累慢，否则两年就要换种。”
安排完本小队的事，张彪终于又蹲回厕所:“谢天谢地！总算及时找来种薯。”
隔壁坑传来声音:“队长，队长。”
“老韩？”
“那件事蒋缇有答应吗？昨晚让老耿去说，不会一个心软，就应承吧？”
张彪张大了嘴，一股臭气涌入:“幸亏她心硬，咬死不肯答应，否则如今还麻烦。总不好昨天刚刚让位，今天就反悔，她一定要平分土豆，苦了兄弟们。”
隔壁传来笑声:“其实真要推翻，也不是不行，只说昨天是开个玩笑，不要当真，但只怕她会不高兴。”
张彪“哼”了一声。
不高兴是肯定的。
但我哪管得着她高兴不高兴？
纵然不高兴，又能怎么样？
分成的比例，她高兴吗？
最后还不是要接受。
反正也得罪你，不如得罪到底。
如今老子翻身了，再不用看你脸色。
“我如今只恨，物资队回来晚一天。”
否则昨天就不会那样低三下四。
居然请她当队长，脑抽了吗？
山路上，佘凌一步一步地走。
红薯到了，很好。
虽然设想张彪龇牙咧嘴，很爽快了一阵，但理智上，不希望营地崩溃。
威胁太大。
自己也没有拯救世界的大爱。
仙女寨的故事，其实有另外半段。
灾荒受苦的人太多，米泉出米却太少，她自己一家吃饭，确实足够，但要帮助这么多人，却实在做不到。
善良的姑娘，不忍心看到大家挨饿，用烧红的火钳拓宽泉眼，结果米泉断流，补救的办法是，祭出自身。
故事的结尾，姑娘踏着五彩祥云，缓缓升上天空。
米泉恢复了，昼夜不停流出大量白米，帮助全村人度过饥荒。
越是回想，越觉得不寒而栗。
昨天晚上，躺在地铺，紧紧握住吊坠。
我的白米，我的三文鱼，我的秋葵，我的香芹，我的鹿肉。
我的妈妈，我的朋友们。
前方就是山洞口，慢悠悠，细长条黄绿色的一段盘旋出来，黑色斑纹前，两只眼睛向这边一望，倏忽半立起身。
佘凌连忙闪向一边:“终于睡醒了吗？你们先走。”
慢慢地数:“一条，两条，三条。一路平安！”
终于走远了啊，现在轮到我进洞。
放下背包，挤进石缝往里面看，一地蛋壳。
抓着树枝，慢慢扫清地面:“冬眠醒来第一餐，虽然不太合口味，但可以补充能量。很开心你们全部醒来，加油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