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花园没有栽种玫瑰，却有许多月季，因为好打理，在彩云之南这个小城，从3月便绽放第一朵花，可以一直看花到12月……”
海浪的鼓荡中，净爽的女声一个字一个字诵读，0.7倍速，佘凌两只手枕在脑后，眼睛望着高高的天空，慢悠悠听着，时不时便要走神。
天上没有一丝云，蓝到透明，让人想到系统账户的背景，橙黄的数字，半个钟头之前，刚刚恢复到18万，可以稍稍缓一口气。
每当有事情发生，自己的荷包就要大出血。
三支伯莱塔，3000水晶，两支小手枪，500水晶，共计3500水晶。
超大救生艇，2000水晶。
再加前后零零碎碎，账面直降7000。
医院里一周临时工护理员，抽空读书，小小弥补一千，这八天狂看书，终于回血到海难之前。
便可以稍稍放慢一下节奏，暂时抛开小说，听一听闲情散文，之前简直焦躁得，仿佛一团火烧在胸口。
“月季是懒人的玫瑰。图片，我家的月季花墙。”
佘凌一骨碌翻身坐起，抄起阅读器，图片占据整个页面，红的黄的大大花朵，艳丽得仿佛浓缩了颜料，色彩似乎要从屏幕里跳出来。
“真漂亮，我以后也要这样的花墙。”
“佘凌……你在哪里？”
佘凌扭转脖颈:“大姐吗？我在这边。”
沈秋河使尽力气，慢动作跑来:“好消息……有……一份工作。”
佘凌跳起来扶住她:“坐下慢慢说。”
沈秋河“扑通”一声，坐在展开来的急救毯上，上气不接下气，喘了一分钟:“保洁居然有出缺，难得的名额，好多人在等位，好在兰藻帮忙说话，管事人心也不错，晓得这边人口多，便安排了这个职位给你，快同我去报名。”
佘凌精神一振:“清扫哪里？医院吗？消防吗？还是哪一家别墅？”
沈秋河两眼直直地望着她:“街道。”
佘凌:姐姐，那不叫保洁，叫做环卫。
折叠了急救毯揣进口袋，佘凌随着沈秋河，便去往人事处。
办公桌后，一个四十出头的男人上下打量佘凌:“过五十了么？”
“四十八岁。”
再过七个月，才满四十九岁。
男人皱眉:“年纪有一点大。”
佘凌:四零五零就业困难，末世之后的鼓浪屿也没有改变？
沈秋河忙道:“她身体很好的，当过护士，做过电工，杜主任你看，手臂上的肌肉。”
抓起佘凌的左手，撸起袖子，展示给对方看。
男人瞄了一眼，微微笑一笑，抬起头来:“你的同伴里，有一位是医生么？”
佘凌点头:“水晶普外科，内科也行的。”
“既然这样，以后少不得互相帮忙。”
摊开一张地图，指着上面:“你管这里，龙头路，从前很热闹的，当然现在清静了许多，已经没有游客，垃圾很少，你只要清理一下落叶，工作量很轻的，所以后面这一条巷子，你也负责打扫。你住在哪里？”
“国际青旅。”
“鹭飞？”
“德国使馆那一个。”
男人点点头:“原来在鹿礁路，那么便远一点，走路大约20分钟，如果你住三丘田那间，就方便得很，六七分钟便到。”
佘凌笑道:“20分钟也并不远，从前住在山上，比这走路还要多。”
仙女山中阅览室，每天往返，总要两个钟头，全步行，这里好歹有自行车。
杜主任偏过头来，瞧瞧她，笑起来:“毕竟是在外面历练过的，果然不一样，不像我们这些人，在这世外桃源住久了，整天坐办公室，三十几岁就懒得动。其实就在我们岛上，也有人七八十岁，还开垦土地种菜。”
佘凌笑着说:“其实倒是运动一下的好。”
杜主任道:“那么明天便开始上班，朝八晚五，中午一个小时吃饭时间，每年春节，从除夕到初三，每天只要工作四小时。”
佘凌:明白了，全年无休。
“每周一，结算上一周的工资，今天刚好是周一，你要再等六天，25号，才有进账。还能坚持吗？”
沈秋河:“最好能预支。”
佘凌:“我们可以的，不需要这样急。”
杜主任点头:“那么便好。”
站起身，开门探出头:“小贺，带新来的佘凌去后勤。”
转过头来:“每天早上就在那里领工具，完工后交回去。”
一个二十几岁的女孩子快步走来:“跟我来。”
往后勤那边兜了一圈，辞别了小贺，路上没有人，沈秋河皱起眉头:“怎么不让他提前支薪？虽然每天三个红薯，毕竟是一份收入，这么多人，米面能省一点，总是好的。”
六天，十八个红薯，很能缓解食品压力，靠随身那一点东西，能够支撑多久？坐吃山空，很恐慌的。
佘凌:“其实也还好。”
沈秋河脑筋一转:是啊，每天单是海里那些古怪生物，就吃饱了。
见姐姐脸色瞬间更黑，佘凌笑道:“那一只小鸡，竹丹每天捉青虫给它吃，再过两个月，该能下蛋，攒鸡蛋换米。没想到岛上动物这样贵，两盒阿莫西林，只换一只半大母鸡，我问了一下山羊的价格，要200斤大米嘞。”
沈秋河摇头:“城市化，房屋多，剩余的一点土地，还要种稻种菜，虽然有个引种园，比较大一些，但那里面不全是粮食蔬菜，为了保存物种，也不能拔掉香子兰，改种南瓜小麦。所以岛上能够维持的人口有限，肉蛋都很昂贵，如今不再是从前了，各种物资都可以从岛外输入，成千上万游客涌进这里，只要享受小资天堂就好。本来这样宽广的大海，可以补充海产，但是……”
佘凌:“担心辐射。”
沈秋河:所以别再吃了。
“现在我们两个去龙头路。”
熟悉一下你要扫的那条街。
佘凌一笑:“大姐已经耽误许多时间，去忙吧，我自己按地图走就好。”
“找得到吗？”
自己的妹妹，方向感似乎不是很好，刚刚从后勤出来，就忘记人事处是在哪边？
“应该可以，岛上反正不大。”
总共一点八八平方公里。
旅游手册里，这个数字自己一眼就记下来。
慢悠悠走了一圈，傍晚5点，佘凌回到旅馆。
进入院门，蒋缇蹲在种植槽前，停下手里的铲子，抬起头便笑:“凌姐，恭喜。”
佘凌也乐:“竟然进入体制内，有编制。”
旁边娄劲飞手里小喷壶依然洒水，他一呲牙:“黄金周小长假结束。”
佘凌坐倒在木椅上，手搭着桌面:“如梦似幻的神仙日子，转眼就过去了。每天8点就要上班，很有一点早，毕竟全年无休，朝九晚五很可以了。”
龙柏真走下楼来:“你还要赶海吗？”
佘凌扭过头:“每天早上五点，到海滩逛一圈，回来吃早饭，上班。”
龙柏真挑起眉毛:“你起得来？”
佘凌垂下头:“晚上早一点睡吧，最迟5:30，一定要起床，我定个闹钟。”
一个三十几岁的女人慢慢从后面走出来:“5:30起床，是有一点早，但那个时间的海非常美，海滩上静悄悄，没有人。大战之前，全家去青岛，5点钟，很艰难地起床，到了海边，就觉得再辛苦一点也值得，安静无人，只有天与海，好像仙境。”
佘凌招着手:“欧老师，快来坐。”
女人笑道:“躺了大半天，走动一下，还舒服些。”
龙柏真:“现在哪里的海滩都没人。倩莲，你今天感觉怎么样？”
欧倩莲道:“仿佛好一些，身上多了一点力气。”
白家大宅，一间客房中，何剑玉手拿一块绒布，细细擦拭金属部件。
一个短发女子坐在对面床上，望着她:“喜欢用m9？”
何剑玉点点头。
女子笑道:“让人意外，我以为你更习惯用92式。”
“92式也很不错。”
“幸亏这里储存各种子弹，不然你这种枪，不方便找子弹，北约规格和中国制式有一点差距。”
m9的子弹，9x19mm。
中国92手枪，9x18mm。
椅子上，一个二十六七岁的女子望向她们两个人:“立群，你同剑玉在这方面，有共同语言。”
何剑玉抬起头:“柳冰，你不是军警出身？”
柳冰道:“我从安全学校毕业，原来学文秘，但从小喜欢体育，想多赚一点钱，保镖很神秘，也很刺激，就干了这一行，三年前来到这里。”
何剑玉手中动作慢下来，静静望着她。
柳冰笑一笑:“前面一个任务没有失败，在我离开之前，雇主还活着，但没有力量继续聘请安保，我就进入物资队，后来听说这里不错，就来碰碰运气，刚好有个空缺。幸好来了这里，虽然也会有情况，但防守严密，危险不大，只在这一个岛上转，相对安逸些。我们这一行，大战之前，过了三十岁，面试就不收女保镖，如今巴掌大的地方，体能消耗不是很大，职业生命可以延长。剑玉，你今年多大年纪？”
何剑玉抿了抿嘴唇:“32岁。”
杨立群咯咯地乐:“我30岁，也到了大限。”
柳冰笑道:“我从前听说，有一位前辈，做到35岁，业界传奇。”
何剑玉想一想:“阿姨48岁，仍然蛮厉害。”
旅社大堂，佘凌端一个大瓷盘，从厨房里走出来，转头望向坐在沙发中的欧倩莲:“来一起吃饭。”
欧倩莲伸长脖颈，看一眼盘子里，笑一笑:“还是不要了。”
清蒸蛏子，一个个都张开了壳，长条的蛏肉又肥又白。
转而想到:“凌姐，你们知不知道，政府什么时候接我们回去？”
两分钟后，佘凌笑嘻嘻端着餐盘，走上二楼，把盘子放在桌面:“欧老师刚刚问，哪一天接大家去基地？”
娄劲飞轻轻摇头:“我们可能要在这碧海蓝天的地方，住上好一阵。”
只要这里不出变故，就算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