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阳光变得毒辣,炙烤着这片废弃的工业区。
但高温,丝毫没有阻挡住人类那猎奇和狂热的脚步。
通过直播和短视频的发酵,二猛所在的汽车修理厂,已经彻底变成了一个畸形的“网红打卡地”。越来越多的人,从城市的四面八方涌来,将这里围得水泄不通。
不一会就来了一群自称爱狗人士的男男女女。他们开着私家车,车上装满了大包小包的狗粮、火腿肠、纯净水。他们脸上带着悲天悯人的表情,仿佛是来拯救受苦受难的生灵。
“可怜的孩子们,饿坏了吧?”一个穿着印有“关爱流浪动物”t恤的中年女人,隔着老远,就将一把火腿肠扔向了修理厂的大门。
“大家不要靠太近,它们有应激反应!我们把食物放在这里,它们自己会出来吃的!”一个戴着眼镜的男人,煞有介事地指挥着众人。
他们将成袋的狗粮倒在地上,堆成一座小山,然后拿出手机,对着食物和那扇紧闭的大门,一顿猛拍,配上文案“冬日虽冷,人心很暖,给毛孩子们送来一顿饱饭”,心满意足地发到了朋友圈。
他们自以为在行善,却不知道,自己的行为,正在将这群本就处于风口浪尖的狗,推向更危险的深渊。
躲在门缝里向外窥探的二猛,看着外面那堆积如山的食物,口水都快流出来了。但它不敢出去。外面那些两脚兽,比它见过的任何敌人都更可怕,他们不攻击,不咆哮,只是用那种奇怪的、混杂着怜悯和兴奋的眼神看着你,让你浑身不自在。
而在这些“善良”的人群中,也混杂着很多眼神闪烁、心怀鬼胎的不法分子。
他们的目光,没有丝毫的爱心,只有赤裸裸的贪婪。他们像经验丰富的屠夫,盯准了二猛他们,在脑海里,已经将那些活生生的猛犬,换算成了一沓沓厚实的钞票。
“看到没,那只罗威纳,品相不错,至少值三千。”一个尖嘴猴腮的男人,对身边的同伙低声说道。
“那只獒犬也壮,狗肉馆最喜欢这种。现在人多,不好下手。等晚上,这群傻子走了,咱们就动手。”另一个同伙,眼中闪烁着凶光。
他们混在爱狗人士中间,甚至也跟着喊几句“狗狗好可怜”的口号,但他们的口袋里,藏着的却是麻醉针、套索和锋利的匕首。
除了这两拨人,还有很多是冒着收养流浪狗的名义来凑热闹的。他们举着手机,在人群中挤来挤去,希望能拍到一两只狗,发个视频,蹭一波热度。
里面就有一个中年人,显得与周围格格不入。
他不像主播那样兴奋,也不像爱狗人士那样“慈悲”,更不像那些偷狗贼一样贪婪。他的脸上,带着一种病态的苍白和压抑的平静,但那双藏在眼镜片后面的眼睛里,却燃烧着一团幽暗而扭曲的火焰。
最近公司的大规模裁员,像一记重锤,砸碎了黄伟他本就脆弱的生活。失业的压力,对未来的迷茫,搞得他很是心情压抑,心里仿佛堵着一块巨石,无处宣泄。
他看到直播后,便鬼使神差地过来了。他不是来看热闹的,他是来……寻找猎物的。
他挤在人群中,目光死死地盯着修理厂那紧闭的大门。他的呼吸有些急促,藏在口袋里的手,紧紧地攥着一把折叠刀。
他要准备找机会逮一只回去,用最残忍的方式,虐杀,然后吃肉。
这是他独特的、发泄压力的方式。
五年前,他曾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一个温和的工程师工作,和一个活泼可爱的五岁儿子。但这一切,都在一个午后,被一群流浪狗撕得粉碎。他的儿子,在小区的草坪上玩耍时,被突然窜出的狗群活活咬死。
从那天起,他的世界就崩塌了。
妻子和他离了婚,他辞掉了工作,整个人都沉浸在无尽的痛苦和仇恨中。他恨那些狗,恨那些喂养流浪狗的“伪善人”,恨这个无能为力的世界。
理智,被仇恨彻底吞噬。
他开始用自己的方式“复仇”。他会趁着夜色,偷抓那些落单的流浪狗,带回自己那间如同地狱般的出租屋里,用尽各种残忍的手段,将它们虐杀。他会在狗的悲鸣中,感受到一种病态的快感,仿佛儿子的仇,正在一点点地得到偿还。
他已经虐杀了好几只了。邻里之间,没人发现他这个温和前工程师的b面,是一个何等扭曲的恶魔。
而今天,视频里那些“强大”而“有灵性”的狗,更是激起了他内心最深处的施虐欲。
越是强大,越是“有灵性”,虐杀起来,才越有快感,不是吗?
他看着那些被投喂的狗粮,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扭曲的笑。
他已经在脑海里,构思着如何在这些食物里下药了。
很多三教九流的人,因为各自不同的目的,都慕名而来。善良与罪恶,慈悲与贪婪,都在这片小小的场地上,上演着一出光怪陆离的荒诞剧。
他们所有人的焦点,都对准了那扇紧闭的大门。
他们都以为,自己是这场盛宴的主角。
却不知道,在他们身后,在更高处的、不为人知的阴影里,一双更加冰冷的眼睛,正将他们所有人,都当成了棋盘上的棋子。
林凡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他看到了那些虚伪的“爱狗人士”,看到了那些贪婪的偷狗贼,甚至敏锐地察觉到了那个叫黄伟的年轻人身上,散发出的、与众不同的危险气息。
他的心中,没有丝毫的波澜。
人类的复杂性,他比任何一只狗都更清楚。
他要做的,不是去评判这些人的善与恶。
而是要利用他们。
利用爱狗人士的“善良”,让二猛的警惕性降到最低。
利用偷狗贼的贪婪,让他们成为自己对付二猛的、最锋利的刀。
他看着下方这出由自己亲手导演的“盛宴”,眼中闪过一丝算计。
他转过身,对着身后几只最机灵的马仔,发出了命令。
“去,去门前吃那些食物。”
那几只狗子闻言,吓得浑身一抖,连连后退。开玩笑?修理厂门口就是龙潭虎穴,现在当着这么多人类和那只可怕的罗威纳犬的面去吃东西,不是找死吗?它们害怕不敢去。
林凡看出了它们的恐惧,安慰道:“不用怕,大胆的去吃。那些两脚兽不会伤害你们,他们就喜欢看狗吃东西。”他顿了顿,声音变得低沉而充满诱惑,“记住,二猛只要一出来,你们就跑,往人群中跑,明白吗?”
这个命令,让那几只狗将信将疑,但对老大的绝对服从,还是让它们壮着胆子,小心翼翼地溜下了屋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