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五拿着妖丹，趾高气扬消失在西区嘈杂的人流中，仿佛只是随手拈走了一粒尘埃。周遭的空气却依旧凝固着，那些或同情、或麻木、或幸灾乐祸的目光，如同细针般刺在韩七背上。
他缓缓蹲下身，将粗布上剩下的材料——毒囊、蛇眼、鳞片——一一重新摆正。动作缓慢而稳定，看不出丝毫波澜，只有指节因过度用力而透出的青白，泄露着心底翻涌的岩浆。
失去妖丹，这些材料的价值大打折扣。毒囊虽好，处理起来却极其麻烦且危险，寻常修士不愿沾染；蛇眼蕴含阴煞，用途偏门；鳞片质地坚硬，但数量太少，不成规模。
他知道，接下来能卖出的价格，必然会被压得更低。那些窥伺的目光，不会放过这趁火打劫的机会。
果然，很快便有修士凑上前来询价，语气却不再是之前的探究和商量，而是带着一种显而易见的轻慢和施舍。
“这毒囊不错，可惜沾染了死气，五十灵石，我要了。” “蛇眼？练手玩玩，十块灵石。” “鳞片倒是完整，五块灵石打包。”
报价一个比一个离谱，几乎是在明抢。
韩七闭了闭眼，将胸腔那口浊气缓缓吐出。他没有争辩，也没有恼怒，只是用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开始了艰难的讨价还价。
每一点灵石的争取，都像是在从石头里榨油。他不得不一再退让，将原本就缩水的期望值再次压低。
最终，那枚品相不错的毒囊，以七十块下品灵石的价格，卖给了一个眼神闪烁、显然是二道贩子的修士。两颗蛇眼，则被一个修炼阴煞功法的修士以二十五块灵石的价格收走。至于那些鳞片，零零散散，只换回了八块灵石。
所有东西卖完，到手共计一百零三块下品灵石。
这与他最初的预期，相差何止数倍！那枚被抢走的妖丹，若正常出售，至少值两百灵石！
握着那袋沉甸甸却又轻飘飘的灵石，韩七感觉手心冰凉。这不是收获，而是耻辱的烙印。
他默默收起空无一物的粗布，站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令人窒息的自由交易区。身后，似乎还能听到几声压低了的嗤笑和议论。
没有直接回南城住所，他先去了几家主营丹药和符箓的店铺。
坊市物价果然高昂。最基础的疗伤丹药和辟谷丹，价格都比之前那小坊市贵上近三成。他精打细算，购买了足够支撑月余的丹药，又咬牙买了两张最低阶的“金刚符”和一张“神行符”以备不时之需。
仅仅这些，就花去了近六十块灵石。
看着迅速瘪下去的储物袋，一股强烈的紧迫感攫住了他。坐吃山空，绝非长久之计。必须尽快找到稳定的灵石来源，或是能快速提升实力的机缘。
返回南城狭窄巷弄的路上，他刻意绕道，远远看了一眼西区黑蛇帮经常盘踞的那个角落。只见王五正和几个帮众唾沫横飞地吹嘘着什么，手里还把玩着那枚本该属于他的妖丹，引得周围几个跟班阵阵谄媚的笑声。
韩七脚步未停，目光却如同最冷的冰，在那几张脸上刻了一圈，然后无声无息地融入阴影之中。
回到简陋石屋，关上门。外界的一切喧嚣和屈辱被暂时隔绝。
他盘膝坐在冰冷的石床上，并没有立刻开始修炼。而是将剩余的四十多块灵石倒在面前，一枚一枚地数着，仿佛在清点自己所剩无几的尊严和选择。
灯光昏暗，映照着他年轻却已染上风霜和冷硬的脸庞。
忍气吞声，低价出售。
这是弱者无奈的选择，却也是生存下去的必须。
但忍耐，不代表遗忘。退让，不意味着终结。
他将灵石收起，拿起一瓶刚买的丹药，倒出一颗服下，开始运转功法。
药力化开，灵气在经脉中流转，修复着暗伤，滋养着修为。但比灵气增长更快的，是那颗在屈辱和不甘中淬炼得越发冰冷坚硬的道心。
黑蛇帮，王五……还有那只值一百零三块灵石的毒囊和蛇眼……
这些，他都一一记下了。
现在，他需要的是时间，是蛰伏，是足以撕碎一切阻碍的力量。
夜色渐深，石屋内只有少年平稳却带着一丝戾气的呼吸声。
那被强行压下的火焰，终将在沉默中，燃烧得更加炽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