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沉闷的爆炸声隔着厚厚的土层传来,像是有人在地心深处擂响了一面破鼓。
地道顶部的灰尘簌簌落下,砸在“月”的银发上,和着汗水流进眼睛里,生疼。
她没有擦,也不敢停。
她背着阿渊,就像背着全世界最沉重的包袱。
“快!再快点!”
前面的狼耳壮汉嘶吼着,手里的探照灯晃得人眼晕。
月咬紧牙关,两条腿像是灌了铅,每迈一步都伴随着肌肉撕裂般的剧痛。
刚才那声爆炸……是大长老。
那是他在人世间留下的最后动静。
那个总是板着脸训斥她“不懂规矩”的老头子,那个为了省下一块能量电池能跟奸商吵半天的小老头……
没得。
连个全尸都没留下。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月硬生生憋了回去。
哭?
哭有个屁用!
眼泪能把追兵淹死吗?能把大长老哭活吗?
既然不能,那就留着力气跑路!
“咳……”
背上的少年忽然动了一下,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的闷哼。
月的心脏猛地一缩,下意识地把背上的人往上托了托。
这可是全族拿命换回来的“神选者”啊!
虽然这货看起来弱得一批,虽然他刚才还在喊“我是骗子”,但那个挡在她身前的背影……
真特么帅。
月吸了吸鼻子,心里暗骂自己没出息。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犯花痴?
要是这小子真的是神,回头一定要让他给大长老他们报仇!要是他是假的……
那也要把他养成真的!
“队长!出口到了!”
前面的狼耳壮汉忽然大喊一声,语气里带着劫后余生的狂喜。
前方,一抹微弱的天光透过缝隙洒了下来。
月精神一振,感觉濒临极限的身体里又涌出了一股力气,猛地冲了出去!
……
“噗——”
月手脚并用地爬出洞口,还没站稳,就被外面的风沙糊了一脸。
这里是距离营地十公里外的一处隐秘沙丘。
夕阳如血,将废土染成了一片惨烈的暗红。
而在沙丘下方,静静停泊着七八辆重型蒸汽装甲车。
那不是普通的运输车,那是兔人族压箱底的宝贝,是整个“翡翠营地”真正的核心——移动堡垒!
只要上了车,就算那群没脑子的污染兽追上来,也能凭借装甲硬刚一波!
“出来了!他们出来了!”
装甲车旁,一群留守的兔人族看到他们,瞬间炸开了锅。
“月队长!神选者大人!”
“太好了!神佑我族!”
一群人呼啦啦地围了上来。
月刚想松口气,说一句“快准备急救”,却发现这群人的眼神不太对劲。
那不是看到同伴生还的喜悦。
那是……看到绝世珍宝失而复得的狂热!
“神选者大人在哪?!”
“快!让开!别挡着大人的圣驾!”
几个穿着华丽祭祀长袍的老者推开人群挤了进来。
他们是留守的长老团成员,平时一个个养尊处优,这会儿跑得比兔子还快(虽然他们本来就是兔子)。
月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肩膀一轻。
原本趴在她背上的阿渊,直接被几个长老七手八脚地“抢”了过去!
“哎!你们轻点!他有伤……”
月急得大喊,刚想伸手去扶,却被无情地挤到了外围。
没人理她。
这群平时对她嘘寒问暖的长辈,此刻眼里根本就没有她这个浑身是血、刚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功臣。
他们的眼里,只有那个昏迷不醒的少年。
“这就是神选者大人吗?”
“这气息……果然非同凡响!”(其实是晕过去没气了)
“天佑我族!大长老死得其所啊!”
几个长老围着阿渊,就像围着一堆会发光的金子,满脸都是令人毛骨悚然的虔诚。
其中一个长老更是夸张,“噗通”一声就跪下了。
“神迹!这一定是神迹!大人哪怕昏迷,身上都散发着令老朽颤抖的神威!”
月:“……”
神威个屁啊!
那特么是刚才在地道里蹭的泥和血好吗!
“快!送大人去主帐!”
“把最好的疗伤药拿出来!别省着!”
“那个谁,去把我的千年人参拿来!给大人补补气!”
一群人簇拥着担架上的阿渊,浩浩荡荡地往装甲车里最大的那个移动帐篷走去。
从头到尾,没人问一句“月,你伤得怎么样”,也没人问一句“大长老他们还有救吗”。
仿佛只要有了这个“神选者”,其他人的死活都变得无足轻重。
月站在风沙里,看着那群狂热的背影,突然觉得有点冷。
她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还在淌血的左臂,自嘲地笑了一声。
“呵,神选者……”
“这哪是请了个神回来啊……”
“这分明是请了个祖宗。”
……
不知道过了多久。
阿渊感觉自己像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噩梦。
梦里全是怪物的嘶吼,还有那个老头子决绝的背影。
“别死啊……”
他猛地睁开眼,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像是溺水的人终于浮出了水面。
头疼欲裂。
像是有人拿电钻在脑子里开party。
这是哪?
地狱吗?
阿渊茫然地转动眼珠,入眼是一片奢华到不真实的景象。
柔软的天鹅绒毯子,散发着淡淡香气的熏香,旁边的小桌上还摆着精致的水果和银质酒壶。
甚至连头顶的帐篷顶,都挂着亮晶晶的水晶吊灯(虽然用的是电池)。
如果不是身体还没力气,阿渊都要以为自己穿越回了现代社会的五星级酒店。
“我……没死?”
他试着动了动手指。
嗯,还在。
又摸了摸胸口。
嗯,心跳也在。
最后,他下意识地看向床边的角落。
那个陪伴了他一路的破鱼缸,此刻正安安静静地放在一个铺着丝绸的架子上,里面那株半死不活的水草还在苟延残喘。
还好,家当也没丢。
阿渊长长地松了口气。
看来那群兔子虽然脑子不太好使,但办事还挺靠谱,真把他给救出来了。
“有人吗?我想喝水……”
阿渊沙哑着嗓子喊了一声。
没人回应。
帐篷里安静得有些诡异。
他皱了皱眉,挣扎着撑起上半身,想要去够桌子上的水壶。
就在这时,一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从帐篷外传来。
咔、咔、咔。
那是金属战靴踩在沙地上的声音,沉重,有力,带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阿渊心里咯噔一下。
这动静……不对劲啊。
他不顾身体的剧痛,强撑着爬下床,跌跌撞撞地挪到帐篷门口,小心翼翼地掀开帘子一角。
只看了一眼,他的头皮就炸了。
只见帐篷外,不是什么欢庆胜利的篝火晚会,也不是劫后余生的相拥而泣。
而是一排排全副武装的兔人族战士!
他们穿着整齐的蒸汽外骨骼装甲,手持长枪,像是一堵钢铁城墙般将他的帐篷围得水泄不通。
那架势,不像是保护。
倒像是……
看押重刑犯。
而在最前排,几十个兔人族士兵正死死地盯着他的帐篷,眼神中闪烁着一种让他头皮发麻的光芒。
那不是看人的眼神。
那是看神,看偶像,看……救命稻草的眼神。
狂热,偏执,不容置疑。
“咕咚。”
阿渊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凉了半截。
这特么哪是逃出生天啊……
这分明是刚出狼窝,又入虎穴!
这群兔子……
好像要把他供起来当吉祥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