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沈宁玉是被急促的敲门声惊醒的。
“六妹！六妹！快醒醒！县衙来人了！”
五哥沈书带着惊慌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沈宁玉猛地从并不踏实的睡眠中坐起，心脏因这突如其来的打扰而砰砰直跳。
【县衙？这么早？是有什么大事发生？】
她瞬间清醒，迅速披衣下床，拉开房门。 只见沈书一脸焦急地站在门口，身后站着一名身着皂隶服色、面带急色的衙役，正是裴琰身边的裴五。
“沈顾问！”
裴五见到沈宁玉，立刻抱拳，语气急促却保持着恭敬，
“大人有急事，请您立刻前往县衙一趟！”
“急事？”
沈宁玉心下惊疑，面上却维持着镇定，
“可知是何事？”
裴五摇头，面色凝重：
“属下不知。但大人吩咐，务必请您即刻前往。”
【连裴五都不知道具体原因？】
沈宁玉的心咯噔一下。
这更说明事情不简单。
“好，我马上就来。容我换身衣服。” 沈宁玉冷静应道。
她快速回房，换上那身靛青色的官服——在这种时候，这身衣服或许能提供一些无形的保护。
她对着水盆匆匆抹了把脸，将昨夜那些混乱思绪强行压下。
“五哥，你看好家，我去去就回。”
沈宁玉对一脸担忧的沈书交代了一句，便跟着裴五快步走出小院。
清晨的梧桐里还很安静，只有零星几个早起忙碌的身影。
裴五牵来了马车，示意沈宁玉上马。
沈宁玉点点头，没有犹豫，利落地登上了马车。
裴五也立即坐在车厢前面，驾驶着马车朝着县衙疾驰而去。
沈宁玉快速复盘着最近发生的事情：
是自己那山庄的试验田吗？周大他们很老实，应该不会出岔子。
村里的守卫和父亲被推举村长？这属于村务，不应惊动县令亲自过问。
那么……最有可能的就是昨日在村子后山之事！
难道裴琰清剿匪类时发现了什么？或者他怀疑她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思绪纷乱间，县衙已近在眼前。
今日的县衙气氛明显不同于往日，门口值守的衙役数量增多，且个个面色紧绷，如临大敌。
裴五领着沈宁玉径直入了二堂。
二堂内，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裴琰端坐于主位，一身官袍衬得他面容冷峻，眉宇间带着未曾掩饰的疲惫与锐利。
顾知舟也在一旁坐着，摇扇子的动作都慢了许多，眉头紧锁。
下方还站着几位县尉、典吏，皆是面色沉重。
见到沈宁玉进来，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在她身上。
“大人，沈顾问到了。”
裴五禀报后，便退至一旁。
“下官沈宁玉，见过裴大人，顾先生。”沈宁玉压下心头波澜，依礼参拜，声音尽量保持平稳。
裴琰的目光如实质般落在她身上，审视了片刻，才开口，声音清冷低沉：
“沈顾问，昨日你是否曾去过你们村后山林？”
果然是因为此事！
沈宁玉心下一凛。
但与此同时，一个尖锐的疑问瞬间刺入她的脑海：
【他明明见过我！还是他亲手把我抱下来的！为什么现在要装作不知道，用这种官方口吻明知故问？】
强烈的违和感和警惕心瞬间攫住了她。她飞速思索着：
【他是在试探我？还是当时山中另有隐情，他不想让在场其他人知道我们见过？或者……他想隐瞒他自身会武功的事实？】
无数念头电光石火间闪过，沈宁玉面上却不露分毫，甚至配合地露出些许恰到好处的“回想”神色，然后才坦然承认：
“回大人，昨日早饭后，下官确曾去后山散步透气。”
她刻意省略了任何可能指向具体相遇地点和情形的细节。
“可曾遇见什么可疑之人？或听到、看到什么异常动静？”
裴琰追问，目光紧锁着她。
沈宁玉努力回忆，除了遇到裴琰和那只尴尬的“救援”，她确实没发现别的。
但她现在高度警惕，回答得更加谨慎：
“回大人，下官并未遇见他人，也未听到异常动静。”
她再次选择略去了遇到裴琰的那一段，既然他选择“不知道”，那她便也“没遇见”。
裴琰微微颔首，看不出喜怒，继续道：
“昨日衙役入山清剿残余匪类，发现其藏匿之处有些异常。
为防万一，需加强戒备。你近日曾出入山林，又是县衙官吏，故召你来问话。”
他的解释合情合理，但沈宁玉敏锐地感觉到，事情绝不止“残余匪类”和“有些异常”这么简单。
堂内凝重的气氛、增多的人手，都暗示着更深的隐忧。
是那些匪类非同寻常？
还是他们另有图谋？裴琰亲自带队清剿，真的只是针对普通流匪吗？
他此刻的隐瞒，更让沈宁玉觉得山中所见恐怕牵扯甚大。
一个个疑问在她心中盘旋，但她知道现在必须装作一无所知。
“下官明白。”
沈宁玉恭敬应道，“多谢大人告知。下官日后定当更加谨慎，尽量不入山林。”
裴琰看着她冷静的反应，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
“此外，”
他话锋一转，
“清剿现场发现一些杂乱记录，记账方式奇特。
你于数算一道颇有天分，看看能否辨认出这是什么记账方法。”
说着，他示意了一下。
旁边的钱典吏立刻小心地捧过一个木盘，里面放着几片焦黑脆弱的纸张残片，上面的字迹大多模糊不清，只能隐约看到一些符号和数字的排列。
沈宁玉心下疑惑更深。
【只是辨认记账方法，需要如此兴师动众、一大清早急召她前来吗？这更像是一个让她在场的借口。】
但她没有多问，上前一步，仔细观瞧那些残片。
纸张烧毁严重，字迹难辨，但那隐约的排列格式，确实有些奇特，不像她常见的任何一种账本。
她凝神细看，试图从那焦黑的痕迹中找出规律…… 堂内一时间安静下来，只剩下沈宁玉专注的呼吸声和窗外隐约传来的风声。
所有人都屏息等待着，希望她能从这残破的碎片中看出什么至关重要的信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