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巢穴”的蓝图一经确立,整个团队就如同上紧了发条的精密机器,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使命感,投入了紧张的建设之中。昔日冰冷的空气里,不再弥漫着绝望的沉寂,而是充满了金属的敲击声、引擎的间歇性轰鸣、切割材料的刺耳噪音,以及人们短促而有力的交流声。一种混杂着汗水、机油和坚定意志的火力,在这片原本死寂的地下空间汹涌地搏动起来。
首要任务,是将那道相对脆弱的天然裂缝入口,改造成一道难以逾越的钢铁关卡。
陈默直接将“野牛”庞大的身躯横停在了裂缝入口的内侧,这头他们赖以生存的钢铁巨兽本身就成了第一道可移动的壁垒和强大的火力平台。秦雨墨则当仁不让地成为了防御工事的总工程师,她冷静的目光扫过入口的每一处凹凸,大脑飞速计算着最佳的防御配置。
她站在一片空地上,声音清晰而稳定地指挥着陈默:“左侧第三块带弧度的那块装甲板,对,就是它!把它立起来,斜四十五度角,卡进那个冰缝里,我们需要它来偏转可能的直射火力!”陈默心念一动,异能随之发动,那块沉重的钢板便晃晃悠悠地悬浮起来,精准地嵌入指定位置,发出沉闷的“哐当”声。
“还有那根最长的h型钢,把它垂直立起来,作为主支撑柱,根基一定要稳!”秦雨墨继续下令,同时快步上前,用脚踢开积雪,确认落脚点的坚实。陈默的额头微微见汗,同时精确操控多件重型金属对他而言也是不小的负担,但他咬紧牙关,将那根数米长的钢梁如同定海神针般,深深“种”入了冰层与岩石的混合地基中。
阿哲则在一旁,手里拿着一个小型应力检测仪(从他宝贝的工具箱里翻出来的),时不时地贴在刚刚搭建好的结构节点上,读取着数据。“这个节点的受力有点集中,雨墨,需要在侧面再加一块三角形加强板。”他声音不高,却总能切中要害。他的专业知识,确保了这看似野蛮的工事,内在结构却趋于合理与稳固。
林风也没有闲着,她无法参与重体力的搭建,便主动承担起许多辅助工作。她用一个手持砂轮机,仔细地将一些较小的金属零件边缘打磨得异常锋利,然后小心地嵌入冰壁的缝隙或是工事的阴影处,做成隐蔽的倒刺和陷阱。她还负责整理和分发工具,将沉重的螺栓、螺母按规格分装好,方便取用。同时,她的耳朵始终竖着,时刻关注着角落里邵明和“疤眼”的动静,一旦有异常的呻吟或喘息,她便会立刻放下手中的活计赶过去。
最令人动容的是“铁爪”。这头充满灵性的变异巨犬,似乎完全理解了众人正在做的事情关乎整个“家庭”的安全。它主动承担起了“监工”和“辅助搬运工”的角色。当陈默需要将一根特别沉重的钢梁移动到狭窄角落,无法直接用异能精细操控时,只需一个眼神或手势,“铁爪”就会低吼一声,迈步上前,用它那能咬碎骨头的巨颚稳稳叼住钢梁的一端,配合着陈默的异能牵引,四肢肌肉贲张,一步步地将重物拖拽到指定位置。它甚至会在某段工事初步完成后,用它那覆盖着厚皮和肌肉的肩背,小心翼翼地撞击几下,测试其稳固性,那认真的模样,仿佛一位经验丰富的老质检员。
在众人高效且充满默契的协作下,裂缝入口处很快便焕然一新,面目全非。
一道由交错钢板、粗犷钢梁和坚韧铁丝网构成的、参差不齐却散发着冰冷煞气的屏障已然成型。原本相对开阔的入口被压缩成一个仅容一人侧身缓慢通行的、曲折的“之”字形通道,极大地限制了入侵者的展开和速度。通道上方和两侧的冰壁上,被林风巧妙地嵌入了无数寒光闪闪的锐利金属片,如同巨兽口腔内的倒刺。几条近乎透明的绊索巧妙地隐藏在光线暗淡的阴影中,另一端连接着挂在岩壁上的几个空罐头盒,任何不经意的触碰都会引发一连串清脆的警报声。整个防御体系看上去原始、粗糙,带着废土特有的暴力美学,却充满了极致的实用主义考量,如同一头刚刚苏醒的远古凶兽,对着外部充满敌意的世界,第一次龇出了它那由钢铁铸就的、令人胆寒的“獠牙”。
完成了入口的主体加固,秦雨墨并未停歇。她的目光投向了主洞窟一侧那处数米高的冰壁凸起。她卸下部分沉重装备,只带着脉冲枪、冰镐和一卷绳索,如同灵巧的岩羊般,借助冰镐的锋尖和防滑靴的齿纹,徒手攀上了那片平台。她在上面清理积雪,拓宽立足点,最终设立了一个简易却视野极佳的“了望射击点”。从这里,凭借脉冲枪的射程和精度,她足以将整个入口区域以及大半个主洞窟都纳入绝对控制之下。
与此同时,在“野牛”车灯投射出的另一片光晕下,阿哲开辟了他的“临时工作台”——几个堆在一起的弹药箱,上面铺开了一块防雨布,布上琳琅满目地摊着他从观测站和沿途废墟中“抢救”回来的各种破损设备零件。他坐在一个矮箱上,那条受伤的手臂用绷带吊在胸前,但仅存的右手却稳定得如同机械臂。
他先是小心翼翼地拆解了一台严重损坏的战场环境传感器,借助放大镜和万用表,从中“抢救”出尚且完好的微型红外感应模块和一块还能充放电的固态电池。然后又从一堆杂物里翻找出几个烧毁的无人机无刷电机和碳纤维旋翼,眉头紧锁地测量着线圈阻值,评估着修复或利用的可能性。
林风帮他从“野牛”的副电源接口引出了一条延长线,接上一个多功能稳压焊台。很快,焊台指示灯发出微弱的绿光,细小的焊枪头在阿哲的操控下,亮起一点灼目的蓝色星火,空气中弥漫开松香和金属熔化的特殊气味。滋滋的电流声、元件被焊接到电路板上的细微声响、以及他偶尔因为某个技术难点而发出的低沉自语,构成了这片“技术区”独特而令人安心的背景音。
不知过了多久,当天色(虽然洞内无法直接感知,但生物钟告诉他们时间在流逝)在全身心的忙碌中悄然变暗时,阿哲终于长长地吁了一口起,仿佛将胸腔里所有的疲惫和专注都吐了出来。他拿起一个外壳粗糙、甚至能看到内部线路、屏幕只有巴掌大的简陋设备,递给了刚刚停下手中活计的陈默。
“临时做的……简易移动传感器。”他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疲惫,但那双灰色的眼眸里,却闪烁着难以掩饰的成就感,“探测范围不大,理论值只有五十米左右……但算法优化过,能有效区分人类体型的热源和大型动物……可以放在洞口绊索后面的盲区,能给我们多几秒的预警时间。”
陈默接过这个凝聚着阿哲心血与智慧的小装置,入手能感受到元件散发的微微余温。它看起来如此简陋,甚至有些丑陋,但在此刻,它的价值远超任何一件精美的工艺品。他用力拍了拍阿哲未受伤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这就是他们团队的力量:秦雨墨用她的战术眼光打造着宏观的、坚不可摧的盾牌;而阿哲,则用他鬼才般的技术,从细节处为他们锻造出洞察先机的“眼睛”和出其不意的“匕首”。
当众人终于能够暂时停下,靠着“野牛”的车轮或冰冷的岩壁休息时,虽然每个人都累得几乎脱力,手臂酸痛,手上添了不少新的划伤和冻疮,浑身上下沾满了油污和冰碴,但当他们抬起头,看到那已然焕然一新、散发着森严气息的入口,看到初具雏形的各个功能区,一种强烈而踏实的成就感,如同温润的泉水般,洗刷着身体的疲惫,充盈在每个人的心间。
他们不再是那些只能仓皇逃窜、被动挨打的猎物。
他们正在用自己的智慧、汗水与协作,一点点地为自己铸造着赖以生存的獠牙与盾牌,在这片残酷的冰原上,艰难却坚定地,争取着一份属于他们的、活下去的权利与尊严。
“巢穴”的獠牙,正在一点点地变得锋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