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郁剑转头看他一眼,道:“通俗来讲,你可以把太虚视作一片无边无际的‘海’,我们所处的现世,便是一个个‘小岛’。
所谓太虚落入现世,便是海里飘荡的东西,某天飘到了小岛上。
可若是这小岛面积太小,地形又不规则,那飘上来的东西,很可能还会顺着‘洋流’重新飘回海里。”
慕郁剑指着脚下:“这座洞天便是如此,短暂现世后又重返了太虚。但好在它已与此地灵脉有了几分牵连,并未在太虚中飘远,仍在这附近徘徊,说不定哪一日便会再次坠落下来。”
陈清风默不作声地听着,没有打断,只是心中愈发疑惑。
慕郁剑特意跟他说这些,究竟是想做什么?
慕郁剑似是看穿了陈清风眼底的疑惑,他淡淡道:
“真人有令,这洞天再次坠落之前,他不想再看到纷杀。
免得扰乱此地灵机,断了洞天与灵脉的牵连,让它彻底飘向别处。”
说着,慕郁剑微微仰头望向云海深处,神色间难得染上几分怅然。
他轻声叹道:“其实我本不喜欢杀人。
每一剑下去,斩灭的都是一个生灵几十年、上百年的修行道果,何其可惜。”
他语气中带着几分年轻人难懂的沧桑。
若是换个其他这般年龄的说这种话。
陈清风只会当他胡扯,但从慕郁剑口中说出来,却是有几分可信。
“可是这世上的事,从来都不是非黑即白,很多时候,由不得我做主。”
“正是因为我的仁慈,让老祖...”
一声微叹落下,慕郁剑手指忽然指向铜栖山与玉清郡交界的方向,语气轻飘飘的,却让陈清风心头一凛,头皮发麻。
“等洞天坠落之后,我会大开杀戒。
那条白鳞,还有徐家,以及那些所有反慕的修士,都要彻底清扫干净,一个不留!”
慕郁剑声音平静,像是玩笑。
陈清风眼角不受控制地抽了抽。
好平淡的语气。
好强大的杀意。
轻描淡写,就扬言要将两个筑基传承灭的一个不留。
“你却不用担心。”
慕郁剑目光锐利地锁住他:“你是个聪明人,这么多年我没强硬的逼你做什么,你心里应该猜到几分缘由了吧?”
陈清风迎上他的目光,沉吟片刻,轻声问道:“是因为小白?还是小黑?”
“两者都有。”
慕郁剑瞥了他一眼,带着几分玩味:“你倒是好运气,能结识这么一对不一般的狐朋狗友。”
“那狐狸得了紫府真人的青睐,得了真人传承。”
慕郁剑顿了顿,感慨道:“或许只是真人一时兴起,觉得它讨喜,随手给了些恩赐便抛诸脑后。
但在我眼里,却不得不重视。
紫府真人动动手指头,便能让我慕家灰飞烟灭。”
“还有那黑犬,并非凡种,是名为‘梭虚兽’的上古灵兽。”
慕郁剑目光微沉:“它若能成功觉醒血脉,实力不弱于龙族。当然,它现在还弱得很。”
“小黑小白的来头竟这么大?”
陈清风心头一震,脸上不自觉泛起几分喜色。
慕郁剑淡淡斜了他一眼,话锋一转,问道:“它俩去哪了?为何这么久都没在你身边露面?”
陈清风咧嘴一笑,却没接话。
“莫非,是它俩把你给甩了?”慕郁剑眉峰一挑,眼中满是戏谑。
“不可能!”陈清风立刻笃定道:“它俩是我看着长大的,绝不可能甩下我!”
“那它们为何迟迟不现身?”慕郁剑继续追问。
“呵呵,许是去哪里游玩了吧。”
陈清风打了个哈哈,含糊带过。
他自然不会说出小白得了“登道玉”,此刻正在暗中潜修,筹划着筑基之事。
“哼,你也别太得意。”
慕郁剑轻哼一声:“要我来看,真人不过是见那狐狸可爱,随手施了些机缘罢了,不然也不会任由它四处乱跑,不加约束。”
“原来小白是得了真人机缘才入的道。”陈清风低声喃喃,心中豁然开朗。
他早有疑惑,小白不过是只野狐狸,怎会有那般逆天运气,既能突然开智,又能轻易得到修行传承,原来是得了紫府真人的青睐。
“真人随手一点恩惠,便是受益无穷的机缘。”
慕郁剑淡淡开口,将他的思绪拉回:“你该也察觉到此地灵机的异动了,时虚时实,勾连太虚,就该就在这两年,那座洞天就会坠落。”
“到时候真人取走洞天中的所需之物,便会离开。”
慕郁剑目光落在陈清风身上,眼神带着几分警告的意味:“届时,便能知晓真人是否是真心要培养那狐狸。”
“若是真人有意收它为传人,它又和你亲近,你自然能跟着沾光,飞黄腾达,我慕郁剑自会将你奉为座上宾。”
“可若只是真人随手而为的无心之举,根本没把那狐狸放在心里...”
慕郁剑语气沉了沉,道:“那你就老老实实在我慕家成婚生子。”
“便是绑,我也会把你绑进洞房。”
“强扭的瓜不甜。”陈清风道。
“我管你甜不甜。”
慕郁剑淡淡道:“不生子嗣也行,交出你本命窍的一丝灵气,我可以为你寻觅筑基奇物,甚至为你护法,助你铸成仙基。
你知道的,我很欣赏你。”
既然慕郁剑摊牌了,那陈清风也不装了:“不劳慕少主,奇物我自会去寻。”
慕郁剑看着他:“就这么不愿追随我?”
他此生志向远大,有意培养自己的班底,目前最看重的人便是陈清风,想要将其收服。
然而他看重的人,却偏偏不肯低头。
“成为我慕郁剑的追随者,不是什么丢脸的事。”
“我可以追随,但你信吗?”陈清风叹道。
他知道慕郁剑很厉害,有远大志向。
但他陈清风又何尝不是!
他亦有紫府金丹之志!
“当然不信。”
慕郁剑轻笑一声:“你不主动交出软肋,我岂会信你真的低头?”
“反正我有小黑!小黑能给我撑腰!”陈清风轻松道。
“人仗狗势?”
慕郁剑眉峰一挑。
“不行么?”
得知了小黑的来头,此刻陈清风没来由的底气十足,腰杆都直了些。
虽然他也不知道‘梭虚兽’到底是个什么种族,但仅凭‘可与龙族媲美’这一句,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修行十五年,陈清风第一次这么底气十足。
终于可以跟慕郁剑平等的说上两句话。
从前他以为自己是两小兽的靠山。
然而现在才知道,原来两小兽是他的靠山才对。
“正因为是给它面子,所以我才给你这么多好脸色,让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我的招揽。”
“换成旁人,我早一剑将其砍了。”
慕郁剑对他泼冷水道:“你也别想着那小兽能帮你多少,它自己犹自顾不暇,想要真正完成血脉蜕变,成为‘梭虚兽’,还差的远呢。”
陈清风没再接话,只是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抖动着,心中忍不住得意地哼哼。
没曾想小黑的来头竟这般惊人。
就算小黑完成血脉蜕变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但陈清风还有小白。
等小白能成功铸成仙基,化身为大妖,无论它是否被那位紫府真人看中带走,他都等于有了实打实的靠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