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能量脉冲余波仍在洞穴中回荡,空气中弥漫着臭氧和元件烧焦的气味。“启明-I”装置彻底沉寂,核心区域的金属外壳呈现出不自然的暗红色,多处焊接点开裂,冒着袅袅青烟。洞内灯火在刚才的冲击下闪烁不定,映照着每个人惊疑不定的脸。
短暂的死寂后,各种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有人受伤吗?”
“检查所有设备!”
“‘启明’……全完了?”
“刚才那是什么?地震?”
李戍渊强压下耳中的嗡鸣和心头的惊涛骇浪,厉声喝道:“镇定!各小组汇报情况!优先检查伤员和关键设备!”
很快,初步统计出来:除靠近装置的两名战士出现短暂眩晕和恶心外,无人重伤;几台监控仪器因能量冲击宕机,正在重启;备用电源和通讯系统基本完好。但“启明-I”这个据点目前最重要的能源与净水来源,已确认核心损毁,修复可能性极低。
损失惨重,但更令人不安的是这次意外的起因。
老陈脸色铁青,手指在控制台残存的屏幕上飞速滑动,调取着脉冲爆发前瞬间的各项记录。“确认了……是地脉背景辐射的特定频段发生畸变,与‘启明’的核心谐振频率形成强制共振,能量流逆向灌入,导致过载崩溃。畸变源头……能量特征与队长之前描述的‘熔炉’躁动高度吻合,但强度……放大了至少十倍!它在主动‘拉扯’或者说‘污染’与其有潜在共鸣的地表能量节点!”
“主动拉扯?”凌扶着脸色苍白、刚刚缓过一口气的陆晨,声音发颤,“那东西……是有意识的?”
“不一定是有意识,但它的能量活动已经狂暴到足以干扰大片区域的地脉稳定,像一颗即将爆炸的恒星,其引力场会扭曲周围的一切!”老陈语气急促,“更糟的是,刚才那股混合脉冲,里面不仅有‘熔炉’的混乱能量,还包含了‘启明’的纯净特征!这就像在黑暗里同时点亮了灯塔和篝火!队长刚才说‘深井’可能被惊动了,我怀疑……它们现在不仅能定位‘熔炉’,甚至可能也捕捉到了我们‘启明’的独特信号!”
双重暴露!他们这个据点,不仅因为陆晨之前的感知探查可能被“熔炉”背后的东西注意到,现在更是因为这场意外共振,将自己的能量特征“广播”了出去!
李戍渊的心沉到了谷底。他看向陆晨:“队长,你刚才接收到的信息……”
陆晨深吸一口气,抹去嘴角的血迹,声音虽然虚弱,却带着一种冰冷的清晰:“疤脸的紧急意念片段。‘熔炉’正在暴走,炉压失控。‘它们’——应该就是指‘深井’——被大规模惊动,正在涌向那里。‘净水分会’启动了某种最终协议,封锁通道,情况……恐怕已到生死边缘。”
他停顿了一下,环视众人,目光最终落在李戍渊脸上:“李头儿,我们现在的处境是:第一,‘启明’被毁,净水和稳定能源供应中断,虽然还有少量储备,但支撑不了多久。第二,我们的位置可能因刚才的脉冲而暴露给‘深井’,至少是引起了注意。第三,‘熔炉’失控在即,如果它爆炸或者被‘深井’完全控制,后果可能是区域性的灾难,我们未必能独善其身。第四,‘净水分会’掌握着关于‘钥匙’、旧时代设施以及可能对抗‘深井’技术的重要信息,他们现在濒临覆灭。”
每一句话都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每个人心头。
“那我们……怎么办?”一名年轻战士忍不住问道,“撤?趁‘深井’被‘熔炉’吸引,我们往反方向跑?”
“往哪跑?”另一名战士反驳,“没有稳定水源和能源,我们在废墟里活不过一个月!而且‘深井’如果控制了‘熔炉’,谁知道它们会得到什么,到时候整个区域可能更危险!”
“可我们能做什么?队长伤没好,我们就这点人和装备,去掺和那种级别的冲突,不是送死吗?”
“也许……我们可以尝试联系‘净水分会’,趁乱合作?他们熟悉地下,或许有逃生密道或隐藏资源?”
议论纷纷,恐慌和迷茫在蔓延。
李戍渊没有立刻制止,他需要听听这些声音,也需要时间思考。他看向老陈:“修复‘启明’,或者建造替代品,最短需要多久?需要什么?”
老陈苦笑摇头:“‘启明-I’的核心谐振晶体和能量矩阵都毁了,我们唯一的备用零件已经用在干扰器原型上。重建……就算有完整材料和技术图纸,在这种条件下,至少需要两周。而且,现在地脉不稳定,同样的共振风险依然存在,除非我们找到完全隔离地脉影响的方法,或者……有更稳定的能量源。”
更稳定的能量源?众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了那个危险的“熔炉”。如果它能被稳定下来……
“与‘净水分会’合作,风险极高,但可能是目前唯一能同时解决能源、情报和潜在威胁的途径。”凌低声道,看向陆晨,“队长,你的烙印……能感应到‘钥匙’的具体情况吗?如果‘钥匙’真的存在,并且能稳定‘熔炉’,那我们也许……”
陆晨抬起左手,掌心的烙印依旧散发着微热。“我能感觉到……那个方向,”他指向西北,正是地铁区域深处,“有一种……呼应。很微弱,很混乱,被‘熔炉’的狂暴和‘深井’的冰冷气息掩盖着。但它确实存在。而且……”他眉头紧锁,“我的烙印,似乎正在变得更加‘活跃’,它……在渴望靠近,或者说,在回应那种呼唤。”
烙印在渴望?这意味着陆晨本身,很可能就是稳定“熔炉”甚至找到“钥匙”的关键!
这是一个两难的选择:留在原地,面临资源耗尽和可能被“深井”发现的危险;冒险介入“熔炉”危机,可能获得一线生机和重要遗产,但更可能直接卷入毁灭的漩涡。
李戍渊的目光缓缓扫过一张张熟悉的面孔:疲惫但坚韧的战士们,眼神坚定的凌,眉头紧锁的老陈,还有虽然虚弱却目光清明、仿佛早有觉悟的陆晨。
最后,他看向角落里,那堆从“清道夫”残骸上拆下、依旧浸泡在缓冲液中的能量触须。它们偶尔细微的抽搐,仿佛在嘲笑着人类的犹豫。
生存从来不是靠躲避得来的。希望,往往藏在最大的风险背后。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不大,却压过了所有议论,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我们没有退路了。被动等待,只有死路一条。”
“我们要去‘熔炉’。不是为了拯救‘净水分会’,而是为了我们自己——为了可能存在的稳定能源,为了对抗‘深井’的情报和技术,也为了……弄清队长身上的烙印和‘钥匙’的真相。”
“但这将是我们最危险的一次行动。我要求所有人,做好有去无回的准备。现在,表决。愿意去的,留下。想另寻出路的,我不阻拦,会分配部分剩余物资。”
死一般的寂静。然后,第一个声音响起:
“我留下。李头儿,队长在哪,我在哪。”是钉子。
“我也留下。”山猫言简意赅。
“还有我!”“算我一个!”“妈的,拼了!”
声音接连响起,最终,无人离开。
李戍渊看着这些同生共死的兄弟,重重地点了点头:“好!老陈,立刻开始准备!优先改装便携式干扰器和必要的探索装备。张医生,清点所有医疗物资,制作急救包。凌,协助队长恢复体力。其他人,加固据点防御,做最坏打算——如果我们回不来,这里也要尽可能坚持得久一点。”
他走到陆晨面前,蹲下身:“队长,这次,靠你了。”
陆晨迎着他的目光,缓缓点头,左手的烙印,光芒似乎坚定了一丝。
“通知‘疤脸’。”陆晨轻声道,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告诉他们……‘钥匙’的线索,可能来了。问他们……敢不敢,在熔炉的火焰熄灭之前,赌一把。”
抉择已定。微弱的火种,将主动投向那足以焚灭一切的烈焰深渊。要么在灰烬中彻底湮灭,要么……浴火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