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崖那句“谁告诉你,我们出不去了?”如同在死寂的潭水中投入了一块巨石,瞬间激起了千层浪。
“许师弟!你……你说真的?你真的有办法带我们出去?!”夏侯擎顾不得伤势,猛地撑起身体,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嘶哑,铜铃大的眼睛里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不仅是他,南越的阮文昭、黎青璇,东罗的柳生卫、千雪,甚至包括刚刚交出信物、面色灰败的西辽元昊和赫连幽月,所有人的目光都瞬间聚焦在许崖身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期待与惊疑。绝境之中,哪怕是一根稻草,也足以让人疯狂抓住。
许崖在众人灼灼的目光注视下,缓缓点了点头,语气沉稳,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我不敢说百分之百,但有七八成把握。方才传送我上来的那道光柱,我感觉……可以尝试让它再次出现。那光柱似乎蕴含着某种空间传送之力,应该能将我们送离这第九层。”
他顿了顿,估算了一下,继续道:“不过,那光柱一次承载似乎有限,我感知最多能容纳六人左右。我们现在场上……”他目光扫过,大顺六人,南越三人,东罗两人,西辽两人,北蒙三人,总计十六人。“……分三次,应当可以全部传送走。”
此言一出,大顺、南越、东罗三方的人顿时喜形于色,几乎要欢呼出声。宇文澈长长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慕容雪紧握剑柄的手微微松开,清冷的眸子看向许崖,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复杂。南越阮文昭更是抚掌笑道:“天无绝人之路!许兄弟,你真是我等之福星!”东罗的柳生卫虽未言语,但紧蹙的眉头也舒展了许多,对着许崖微微颔首致意。连千雪那冰封般的脸上,似乎也掠过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缓和。
相比之下,西辽和北蒙的人则显得尴尬无比。元昊和赫连幽月脸色变幻,他们刚刚还在嘲讽信物无用,转眼生路就系于对方之手。北蒙剩下的两名武者更是趁机连忙将昏迷的巴特尔抬回自己身边,眼神躲闪,不敢与许崖等人对视。
“事不宜迟,我这就尝试。”许崖不再耽搁,走到平台中央,闭上双眼,凝神静气。他并非虚言,在彻底炼化界钥、突破二品并与这第九层空间产生微妙联系后,他确实能模糊地感应到那源自“心源静室”的传送坐标。他默默运转噬灵真气,并非攻击或防御,而是以一种独特的频率,试图与那遥远的坐标建立连接,引导其力量降临。
众人屏息凝神,紧张地看着他。只见许崖周身渐渐泛起一层微弱的、难以察觉的空间波动涟漪。片刻之后,就在有些人开始心生疑虑的时候。
“嗡!”
一道熟悉的、璀璨的七彩光柱,如同跨越了时空,骤然撕裂了平台上空灰蒙蒙的混沌,精准地降落在许崖身前!光柱直径约莫一丈,内部流光溢彩,散发着稳定而玄奥的空间波动!
“成功了!”宇文澈惊喜道。
光柱出现,接下来便是分配传送顺序。经过简单商议,出于稳妥和道义,决定由状态相对较好、且人数符合第一批传送限额的南越和东罗先行。大顺队伍实力最强,愿意承担风险垫后。
在南越和东罗五人即将踏入光柱前,许崖心中一动,将从西辽北蒙那里抢来的信物拿了出来。他略一清点,迅速将其分成了两份,一份稍多,一份稍少。他将那份稍多的递给柳生卫,稍少的递给阮文昭。
“阮世子,柳生兄,”许崖诚恳道,“此番在第九层,多谢两家鼎力相助,同舟共济。这些信物,算是我大顺的一点心意,感谢诸位最后的援手之情。”
阮文昭先是一愣,随即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毫不客气地接过信物,拱手道:“宇文殿下,许兄弟,秦将军!大顺果然气度非凡,恩怨分明!文昭佩服!这第三关若有机会,我南越定当继续与大顺精诚合作,减少争端,互利共赢!”他这话说得漂亮,既承了情,也抛出了未来合作的橄榄枝。
柳生卫接过那份明显多出一些的信物,深深看了许崖一眼,他没有多问为何东罗这份更多,只是郑重地行了一个东罗军礼,声音依旧冰冷,却带着一丝敬重:“许崖,你救我等性命,已是大恩。如今又赠予信物,柳生卫铭记于心。期待日后,能与你在第三关再次切磋,届时,我绝不会再有所保留。”这是武者间的尊重与战书。
许崖抱拳回礼:“柳生兄,第三关,我亦会全力以赴。”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柳生卫身后安静站立的千雪,发现她正默默地看着自己,那眼神依旧复杂难明,让他心里有些发毛,赶紧移开了视线。他心中也暗自嘀咕,自己鬼使神差地多给了东罗一些信物,或许……潜意识里也是感谢千雪之前那不顾自身安危的一刀吧?
身后,宇文澈看着这一幕,低声对身旁调息的秦岳笑道:“秦师兄,你看许师弟这一手如何?看似简单送礼,实则一箭双雕。”
秦岳微微睁开眼,看了看正在踏入光柱的南越和东罗众人,又看了看脸色难看的西辽北蒙,摇了摇头,语气带着一丝不以为然的耿直:“不过是送些身外之物,哪来那么多弯弯绕绕。能活着出去便是最好。”
宇文澈失笑,知道秦岳性子直,也不多解释,只是心中暗赞许崖心思深沉。这番举动,既巩固了与南越、东罗的临时盟友关系,彰显与大顺合作的好处,又将拥有大量信物的“仇恨”巧妙地分担了出去,让西辽北蒙的怒火不至于只集中在大顺一家身上。这份在绝境中仍能顾及长远的心智,着实不凡。
七彩光柱闪烁,南越与东罗五人的身影瞬间消失。
接下来,便轮到了西辽和北蒙。元昊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语气干涩地开口:“许崖……大顺的诸位,之前多有得罪。如今……可否也将我等传送出去?”那两名北蒙武者也眼巴巴地看着,昏迷的巴特尔被他们架着,显得格外狼狈。
许崖心肠不硬,见他们落魄至此,刚想点头答应,宇文澈却轻轻拉了他一下,上前一步,脸上带着温和却不容置疑的笑容:“元昊兄,北蒙的各位,带你们出去,自然可以。毕竟同为五国俊杰,我大顺也不愿见诸位陨落于此。不过……”
他话锋一转,目光扫过元昊和北蒙武者:“这传送之力,消耗的可是我许师弟的本源,更是我大顺独有的机缘。总不能白白付出吧?总要……换点什么,才显得公平,不是吗?”
元昊脸色一沉,他就知道没这么容易。形势比人强,他咬牙道:“宇文殿下想要什么?”
经过一番并不算太激烈的讨价还价,主要是西辽和北蒙已无太多筹码。
最终达成协议:西辽帝国需割让靠近大顺边境的两座中等规模的金矿开采权;北蒙帝国则需交出其东北边镇未来三年的详细军事部署图,毕竟这两人无法承担帝国的未来损失在自己手上的罪名,只能被迫当一次“卖国贼”了。
条件谈妥,宇文澈才示意许崖可以动手。许崖心中暗叹宇文师兄手段老辣,再次引动光柱,将西辽两人和北蒙三人传送离去。
最后,平台上只剩下大顺六人。
“终于轮到我们了。”夏侯擎咧嘴笑道,虽然伤痕累累,但精神振奋。
许崖点点头,最后一次引导七彩光柱降临。六人互相扶持,迈入那温暖而充满希望的光辉之中。
盆地之外,巨大的灰色光幕已经持续了太久,久到许多人的心都沉入了谷底。喧哗声早已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压抑的寂静和弥漫的悲观。就连高台之上的皇帝,握着扶手的手也因用力而指节发白,秦霜负手而立,面色凝重如铁。
然而,就在这几乎令人绝望的沉寂中,忽然光幕波动了一下。
“快看!光幕有变化了!”
不知是谁率先喊了出来,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只见那死灰色的光幕,如同冰雪消融般,迅速褪去了那令人不安的颜色,重新恢复了清晰的画面和跳动的数字!
紧接着,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传送区域接连亮起光芒!
南越、东罗、西辽、北蒙……各国选手的身影踉跄出现,个个带伤,狼狈不堪,尤其是被抬出来的北蒙巴特尔,更是引起了阵阵惊呼。
而当最后一道,也是最璀璨的一道七彩光柱消散,显露出以秦岳、许崖为首,虽然同样伤痕累累却气势昂然的大顺六人时,整个盆地,先是一静,随即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大顺!大顺!大顺!”
声浪如同海潮,一浪高过一浪,席卷了整个天地!无数百姓激动地挥舞着手臂,热泪盈眶。压抑了太久的担忧与期盼,在这一刻彻底释放!
高台之上,皇帝猛地站起身,因激动而引发了一阵剧烈的咳嗽,但脸上却绽放出了久违的、发自内心的笑容,连声道:“好!好!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太后在珠帘之后,亦是微微颔首,端庄的仪态下难掩欣慰。
各国使团反应各异,南越东罗的使者面露复杂,既有庆幸自家选手生还,也有对大顺竟然真能带领众人走出绝境的震惊。西辽北蒙的使者则是脸色铁青,尤其是北蒙左贤王乌维,看到被抬出来的巴特尔,更是怒火中烧,却又无处发泄。
而最引人注目的,无疑是那重新清晰、高悬于光幕最顶端的积分榜!
第一名:大顺帝国,积分:三百二十!
远超第二名南越的一百四十分!
这耀眼的成绩,这绝境归来的奇迹,无不向所有人宣告着大顺帝国在本轮“九重塔竞速”中的辉煌胜利!达官显贵们纷纷起身,向着皇帝方向,也向着场地中央那六名伤痕累累却挺直脊梁的少年英杰,报以热烈而持久的掌声。
许崖站在队友中间,听着震天的欢呼,看着那高悬的积分,感受着身边同伴劫后余生的喜悦与疲惫,心中百感交集。
这第九层的经历,还真是恍如一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