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公安局审讯室的灯光,似乎无法穿透曹岳凡周身那层无形的壁垒。他承认了所有技术层面和行动层面的指控,语气平稳得像在陈述一篇学术论文。
“是我创建了‘净界’的网络架构,筛选并引导了张承宇和张轩。段鹏使用的镇静剂,也是我通过控制的实验室渠道提供的。”他推了一下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冷静得令人不适,“我认同‘净化’的理念。这个社会存在太多法律无法触及的腐烂角落,需要更直接的手段予以清除。”
冯浩川试图深入他的动机核心:“是什么让你形成了这种理念?你受过专业心理学训练,理应更清楚这种行为的危害性。”
曹岳凡的嘴角泛起一丝极淡的、近乎悲悯的弧度:“冯队长,正是因为受过专业训练,我才更深刻地认识到,某些根植于人性的恶意,是无法通过常规感化和律条根除的。至于我的理念来源……”他顿了顿,巧妙地避开锋芒,“每个人都有自己观察世界的角度和由此产生的信念。我的,便源于我的观察与思考。”
这时,刘世友推门走了进来,他没有坐下,只是站在曹岳凡对面,将那个ZIppo打火机轻轻放在审讯桌上。金属外壳在灯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
曹岳凡的目光在打火机上停留了一瞬,没有任何变化。
“这是刘腾留给我的。”刘世友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之力,“在他预感自己可能遭遇不测之前。他说,留个念想。”他紧紧盯着曹岳凡的眼睛,“你知道这里面有什么吗?”
曹岳凡微微摇头:“一个旧打火机而已。刘队长的线人,很有情义。”
“里面有一张存储卡。”刘世友一字一顿地说,“记录了他最后听到的东西。关于‘净界’,关于‘午餐计划’,关于……你并不是终点。”
这是审讯开始以来,曹岳凡脸上第一次出现了细微的、几乎无法捕捉的波动。不是惊慌,而是一种……了然的凝重。他沉默了几秒,再次开口时,语气依旧平稳,却带上了一种决绝的意味:“我说过了,我就是‘净界’的负责人。所有指令,皆出自我手。没有什么‘午餐计划’,那或许是刘腾道听途说的谣言。他触碰了不该碰的东西,为此付出了代价,我很遗憾,但这就是游戏的规则。”
他再次将所有的罪责,牢牢地箍在了自己身上。
审讯暂时告一段落。刘世友和冯浩川回到办公室,脸色阴沉。
“他在保护某个人,或者某个网络。”冯浩川肯定地说,“‘午餐计划’触到了他的痛处。刘腾用命换来的信息是真的。”
刘世友摩挲着那个打火机,脑海中浮现出刘腾在楼梯间将它塞给自己时,那带着不安和决绝的眼神。“他提到一个‘心理医生’,虽然没说完,但结合我们之前的调查,他指的就是曹岳凡。曹岳凡就是‘净界’明面上的主宰,这点目前看没错。但刘腾暗示‘不止一个曹’,说明曹岳凡上面还有人。”他看向冯浩川和林倩,“我们现在缺乏的,是连接曹岳凡和那个真正‘导师’的桥梁。”
林倩立刻回应:“我正在全力尝试恢复张轩设备里被删除的数据,重点是寻找任何非曹岳凡风格的指令残留或通信模式。同时,我会加强对曹岳凡过去所有社交、学术往来的数据分析,寻找异常密切或隐藏的联系。”
“王教授那边……”唐晓婷不知何时走了进来,神色有些复杂,“她刚才给我发了条信息,询问案件的进展,并说……如果需要她从犯罪心理角度分析曹岳凡的动机,她随时可以提供帮助。”她顿了顿,补充道,“她还提到,曹医生是她非常欣赏的一位同行,他的学术素养极高,走到这一步,她感到非常震惊和惋惜。
“暂时不需要劳烦王教授了。”刘世友对唐晓婷说,“转达谢意,就说案情基本明朗,后续司法程序需要她出具专家评估时,再联系她。”
所有的线索,都指向曹岳凡是一道坚固的“屏障”。他心甘情愿地矗立在那里,阻挡着所有试图窥探其后阴影的目光。而那道阴影,如今虽然模糊,却已然投在了刘世友团队每一个人的心上。
他们抓住了屏障,但真正的战斗,从现在才正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