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还是那家酒馆。
“新皇登基,那天宫变的事儿,你们只怕都是道听途说吧,我有个亲戚,就是当天广场上厮杀的皇室近卫军,那天的事儿,他可看的真真的。”
“哎呦,那天皇宫广场上死那么多人,你那亲戚竟然还活到了最后,那可了不得。”
最开始说话那个酒客笑道:“那可不!我们也是最近才确认的,之前就听说他换防去负责老皇帝的寿辰安保,但是谁能想到竟然发生这么大一件事。当时可把我们全家给吓一跳,要知道,这可是我亲表兄弟,那逢年过节都是一起过的,可把我给担心坏咯!”
另一人急忙给他倒酒,问道:“哟,那确实,您给再说说,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就听说是大皇子造反了,被新皇给镇压了,当时死了不少人好像,皇城近卫军和城防军死了快一半了。连许多贵族老爷们也参与到了其中,一拨一拨的死人,那血腥味,到现在都没散干净呢。”
最开始说话的酒客点头说道:“对啊,我听我那表兄弟说,当时大皇子叛乱,带着的贵族们有十好几个,都是军部和其他部的大佬,连手下的私军都给撺掇起来了,足足一万多人。幸亏当初还是十皇子的新皇陛下临危不乱,迅速组织剩余的皇城近卫军和城防军进行反抗,并且拉拢到了其他的正直忠诚可靠的贵族大臣们。
可是谁知道大皇子那边的叛军不讲武德,不仅叛乱,还滥杀无辜,当时杀了好多广场周边的无辜平民。这种行为,甚至就连骑士公会的人都看不下去了,三个大骑士长带头,三百多骑士出面就跟叛军打了起来。
本来以为都要反败为胜了,结果大皇子竟然还和虚空之眼的那群黑魔法师有关系,十多个黑魔法师,修行的还都是死灵魔法,让广场上那群战死的军士们全都变成了死灵军团,这多丧良心啊!
不过幸好,当时的罗林特家族的威廉少爷,就是外人们一直传闻的那个酒囊饭袋无所事事的败家子。其实人家那是深藏不漏,大智若愚,只是别人一直看不出来罢了,他义无反顾的出来,拉说服了魔法公会的高级魔法师,这才打败了那些黑魔法师。随后威廉少爷还义正言辞地劝说自己的父亲和兄长,让他们早日回头,这才帮助新皇镇压了叛乱。
你们是不知道,前一阵子我看到我那个表兄弟的时候,那整个人都变样了一样,原本多阳光的人啊。就这一场叛乱,就把人折腾坏了,全身上下,可没一个好地方,全都是伤啊!要我说,他还能活着,是真的不容易。”
“哎,那你说,当初跟着大皇子叛乱的那些贵族大臣们,现在会怎么办?新皇登基,按理说应该大赦天下的,可是,那些人都是谋逆大罪,如果只诛杀首恶不处理从犯的话,怕是警醒作用不够啊。可这要是全杀了,这么多贵族,这不得官场大乱啊?”
这人的分析十分有道理,毕竟官场空缺虽然总会有人补上来,但是一次性搞出这么大的空缺,还确实挺让人头疼的。
“是啊,我可听说了,那天,就帝都城外也打起来了,好多贵族的私军都在攻城,城防军都快死光了!如果不是最后新皇陛下让人去找了皇城守备军过来,可能那会儿帝都就要被攻破了!我是亲眼看过那边的战场的,满地都是死人啊,就是少数从死人堆爬出来的活口,最后也是浑浑噩噩的,就像是疯了一样。”
这些人说话的时候,谁也没有注意到,就在酒馆的最角落,有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左边脸颊上还有一道刚刚结痂的伤疤。他紧紧地握着拳头,眼泪一滴滴,无声地从眼中流出,顺着脸颊滑落,滴在拳头上。
这个男人,是当初在城墙上的防卫军士兵,索尼克。
那一场战斗,他们全队的人,除了他,都死了。
当他从尸体堆里面爬出来的时候,他整个人脑袋还是懵的。他依稀还记得,当时是平时老是蹭他酒喝的战友们,帮他挡了好几个致命伤。他们死的时候有的人在骂街,也有的人在恐惧地大叫,还有的人,在喊:“索尼克,你可别死了,你就快结婚了!”
是啊,他就快结婚了,可这并不是他应该一个人活下来的理由啊。
明明他们也应该好好活着,为什么?为什么就是上面的人为了争权夺利,就能够牺牲掉他们这些人?
事后,他们这些活下去的城防军残兵,被上级军官叫到了一起。
索尼克当时清楚的看到,明明刚换防的时候还有五千多人呢,怎么最后竟然连一个小小的营房都站不满?那个营房,他轮休的时候住过,也就能够容纳一百人的样子啊。
上级军官给他们每个人都颁布了嘉奖,帝国铁血勋章,这是他平时想都不敢想的荣誉,却也是他现在怎么也不想要的东西。
所有的残兵们都被提拔了至少一级,索尼克以前就是个大头兵,这次竟然直接被提升到了队正。这个级别,手下能管五十来号人,待遇也能提高不少,每个月都能有五个金币的军饷。
但是他没要,很多人都拒绝了。不过那天来授勋的人却丝毫不在意,他说,如果不愿意,可以选择离开。帝国会给他们一大笔钱,足够他们好好过完下半辈子。而他们也没有食言,足足给了每人一百个金币,这些钱,足够他和尤娜平平淡淡地生活一辈子了。
只不过,当他拿着那一袋钱离开军营的时候,他看着那些金灿灿的金币,脑子里面想到的却全是当天自己的战友们死掉的场景。一幕幕的在脑海中重现,就像梦魇一样挥之不去。
他把钱全都交给了那一直等着自己,交给了那个愿意嫁给自己的尤娜,然后跟她说,抱歉,我不是能够值得你托付终生的人,这些钱足够你把孩子养大好好生活了。如果将来,你在遇到什么人对你好的话,你嫁给他。
索尼克走的时候都不敢回头,他的耳边充满着尤娜歇斯底里的哭声,他生怕自己回头看见尤娜的那个样子会忍不住。但是他知道,自己这样的人,终究不是良配,他想要换个地方,重新开始生活,他一个人的话,可以了无牵挂地离开帝都,可是尤娜不行,她还有个儿子,还有一个铺子在帝都,她的根在帝都。
索尼克用袖子抹去了眼泪,拿着自己的包袱离开了酒馆,朝着帝都城外的方向走去。
而此时的城外,也有一个人,在朝城内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