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侄女就叫许明澄。”
许悦溪振振有词:“她出生时正值黄昏,天空一片澄黄,又恰映‘渊澄取映’一词……”
许空山和许望野对视挠头,听着还挺有道理,也行。
反正孩子爹娘都没什么意见。
许闻风正在前头熬米粥,郑袖努力记下‘明澄’两个字,笑着谢过许悦溪的费心琢磨。
许悦溪好奇地握了握小明澄的小脚丫,只觉奶香奶香的。
“大堂嫂,我们三家人都商量过了,等你出了月子就逃荒。
朝晴堂姐那边,大伯母亲自去劝了,她和吕家人应当也会同我们一起走。”
郑袖抿了抿唇,想说不必顾及她的身子,她能走的。
许悦溪见小明澄被她摸了脚,眼睛懵懂地眯起一条小缝,她赶紧松开手:
“不单单是为你,山北村好些人都还没打定主意,隔壁山南村的程家一家也还在犹豫。
另外大伯母家、三婶家都得商量着来,而且我还得问追风铺子打听我姐的动向呢。”
粉铺是开不下去了。
这几日天海县已然出现逃荒的人。
陆县令得了消息没有阻拦,甚至在许悦溪暗暗套话时,隐晦地问她何时请假逃荒。
许悦溪隐隐觉得陆县令知道的不少,但他不像秦千户那般好说话,和自家的关系也不算亲近,只得悻悻而归。
不止于此,官学那些个家世不错、消息灵通的学子,包括戚云琅一家在内,过年离开后就再也没回过临海镇。
高碎琼托何管事请假,一请就是半年,期间倒是给她来过几次信,都是要接她全家去京城的……
郑袖闭眼点点头,正好许闻风捧着一碗米汤进了屋,许悦溪给围着小明澄的许空山和许望野使了个眼神,三个人打了声招呼后离开。
走在回城的路上,许望野突然说道:
“教我们斋的先生今日辞了工,听那个消息最灵通的余姓学子说,似是举家逃荒去郡城了。”
许空山望着萧条不少的临海镇:“我们斋和万玉他们斋,都有好些学子和先生请假,甚至有家在临海镇的。”
先前即便有请假的,也是家在岭南一地离琼州不远的几个县城,得举家逃荒,不得不请假。
最近却连天海县本地的,都有逃荒了。
许悦溪看看寥落的大街,街两边都没有商贩摆摊了。
“万玉呢?他怎么说?”
许空山趁晌午吃饭之际,薅来万玉和林陵分别问过。
林陵全家商量过后,决定跟随里正,和许悦溪一家,同往潭州一带。
万玉家在天海镇隔壁几个镇,家中又有两位老人,行动不怎么方便。
许空山沉默了下:“他不打算逃荒,明天就请假回家,陪伴两位老人。”
许悦溪和许望野同时看去,都有些不解。
“他为什么不逃?万一……”
许空山无奈摇摇头:“他家中有两个老人,自身才十三四岁,哪里赶得上大部队?
逃荒时万一撞上什么不好的事,打也打不过,不就只能等死?还不如留在家中,说不定还有条活路。”
许悦溪皱了下眉:“不如喊他和我们一起逃荒?
我们还得准备一段时间,他带上老人过来,还来得及。”
许空山当然和万玉提过这事,只是被拒绝了:
“他没说为什么,就单纯拒绝了。”
三个人心事重重走在大街上,刚要拐弯去童记酒楼,迎面好几个少年走来,齐刷刷停在三人面前。
许悦溪和许望野同时后退一步,让出舞台给许空山。
许空山捏起拳头:“怎么?要打架?”
几个混混摇头,支吾半天,才说道:
“我们刚去支了这个月的工钱,老大让来问问,山北村逃荒吗?往哪儿逃?什么时候逃?”
许空山愣了下:“问这个干什么?”
几个混混没说话,见许空山怎么也不说,又将目光扫向许悦溪。
许悦溪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况且许孟九的事,他们还欠那混混老大一个人情呢。
得了准话,几个混混一溜烟跑了。
许空山纳闷地走进童记酒楼:“你说说,这叫什么事……”
许望野琢磨不明白,干脆不琢磨了,探头打量没什么生意的童记酒楼,好奇问伙计:
“你家掌柜呢?有生意上门?”
伙计唉声叹气:“没呢,生意还是张家老爷逃荒前,定的两盅乳鸽汤。”
“张家老爷?”许悦溪问,“是药商张老爷吗?”
伙计点头:“昨天从码头坐船走的。”
三人无奈摇头。
许悦溪探头进后院看了看,就听童掌柜骂骂咧咧的声音。
“遭瘟的叛军,早不闹事晚不闹事,偏要在我得了正店资格后闹事!我白花花的银子,都没了!
你们动作快点,把库房里囤的粮食蔬果干货,一半卖去粮铺杂货铺,一半留着逃荒!”
许悦溪清了清嗓子:“童掌柜在吗?”
不多时,童掌柜黑着脸走了出来,满肚子都是怨气。
这怨气不是冲着许悦溪三人的,而是冲着琼州叛军,甚至有一点点是冲着镇压叛军的兵马。
千言万语说不尽,童掌柜只重重叹了一口气。
“唉!”
许悦溪随便找了张桌子坐下:“童掌柜,你这几天就走?往哪儿去啊?”
童掌柜压着火:“和全家商量好了,后天就走,去江南。”
又去问过刘大夫后,许悦溪三人回了家。
许悦溪坐在院子里,回想粮铺门口抢着买粮的百姓,望着篱笆里的小野猪,幽幽叹口气:
“你说说,我们逃了荒,你可怎么办?
要不你跟我们一块儿走吧,不然你早晚得被人盯上……”
就在许悦溪自言自语时,院门突然被敲响。
许望野走去开了门,一看是个不认识的,疑惑地问:
“您找谁啊?”
“许……许悦溪在吗?”
许望野扭过头:“溪儿,找你的。”
许悦溪回神走到门口,仔细打量几眼:“这位老伯,我不认识你,你找我有事?”
门口的老伯做了个要进门的手势。
左右大哥在家,爹娘也在厨房忙活,许悦溪让开身子请他进门,许望野没有关上院门。
老伯拿浑浊的眸子打量许悦溪几眼:
“许悦溪是吧?我儿子送了封信,让我给你带句话。”
许悦溪侧耳听了后,脸色微微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