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棠逃到一半,一脚踩到个人。
他捂住鼻子打了个喷嚏,借着月光打量这人的身高:
“朱文?”
那人打了个喷嚏,含混‘嗯’了声。
白棠松口气,带着他往马车边上赶,低声骂道:
“你个没良心的混蛋玩意儿,有好处就跑第一,出了什么岔子第一个跑!
下次你再这样,再有什么好事,我可就不找你了。”
那人没出声,跟在白棠身后,继续往前走。
白棠本来有点疑惑,听他又打了个喷嚏,只当难受到说不出话:
“该死的许空山,也不知道往车底下撒了什么东西,我……哈啾。
算了算了,今天晚上不成,还有明天后天大后天……我就不信许空山赶了一天的路,还能天天守夜不成!”
白棠抄的近路,离逃荒队伍就几步远。
好处嘛,多的是。
坏处也不少——容易惊动人。
“谁?”
王镖头警惕抬眼,抽出大刀指向声源处。
白棠赶紧摆手解释:
“是我,白家的白棠和朱家的朱文,我们刚搭伙去尿尿,不信你问问我娘。”
王镖头派了个人问过白婶后,这才收了刀,审视白棠两人几眼,没说话。
白棠战战兢兢走进车队的范围,心中痛骂,用得着这么警惕?
霍星蓝再有本事,到底是个女子,没有霍秀才大方大度又宽和。
带出来的人,个个都精明得很,连马车都不让他们接近!
白棠找了个地儿躺下。
赶了一整天的路,他早就累得不行,又趴了好一阵,哪还有精力再管别的。
他眼皮开始打架:
“你也随便找个地儿睡吧,别到处乱走了,不然霍星蓝明天早上又要骂人了。”
见‘朱文’找了个地方一躺,白棠又打了个喷嚏,他揉揉鼻子,沉沉睡了过去。
浑浑噩噩间,突地传来一阵马蹄声、尖叫怒骂声和各种各样的嘈杂声响。
白棠抱住脑袋,紧闭着眼等了一会儿,可算等到一切都安静下来。
他刚要继续补觉,却被一刀鞘抽在脸上。
白棠吃痛捂住脸,睁开眼一看,王镖头站在他身前,脸色阴沉得可堪和还没亮的天色相比。
他骂骂咧咧站起:“你打我?你凭什么打我?我娘都没打过我,你……”
话还没说完,又是一刀鞘重重拍在他脸上。
王镖头面无表情:“和你一起回来的,是谁?”
“朱文啊!还能有谁?”
王镖头冷笑了一声,再度扬起刀鞘。
白婶听到动静起身,一眼看到儿子被打,哪里忍得下去:
“天杀的,你敢打我儿子!我跟你没完!霍星蓝!霍星蓝!你还不快来管管你手底下的人,无缘无故打人,我……”
霍星蓝揉按了下眉心,没有责怪王镖头和守马车的心腹,冷冷道:
“无缘无故?你儿子带进来的人,偷了我一辆马车,放跑了我的毛驴,你有脸跟我叫嚣?”
她视线扫过同样被动静吵醒的霍秀才和霍星承:
“你们最好祈祷马车找得回来,不然就别怪我不客气。”
霍星蓝撂下话,扭头回去继续睡觉。
至于马车和毛驴,都是镖师的责任。
霍母晚醒一步,只听到霍星蓝最后那句话,她撇撇嘴:
“有几辆马车,真以为自个儿就了不起了?还不客气,别忘了我们可是你的长辈!
冬儿,你看看蒋希生养的好女儿,连你这个亲爹我们这些长辈都不放在眼里,我看啊,你……”
霍秀才冷下脸:“闭嘴。”
霍母一愣,霍冬可从没这么凶过她。
反倒为她,凶过蒋希不止一次。
“你……你这是要造反呢?我可是你亲娘,你怎么能……”
王镖头一看从白棠这儿问不出什么,又被吵得心烦,当即喊上全家守卫在剩下两辆马车旁边。
他望着那辆马车逃离的方向,只能盼着追去的三个镖师拦得住。
天际浮现一抹白痕。
睡在驴车旁的许悦溪揉揉眼睛坐起,还在伸懒腰呢,就听许空山红着眼睛和其他人说着什么话。
她爬起来,凑过去听了下,整个人瞬间精神了。
许空山招呼许悦溪坐到身前,一边给她梳头扎小辫子,一边示意她看霍家的方向:
“今天天亮前两个时辰,有人混进了霍星蓝的车队里,骑走了一辆马车。
听说还是专门运粮食的那辆,几个镖师当场惊醒骑马去追,刚刚才赶回来,但马车和马,都没了。”
许悦溪睁大圆溜溜的眼睛,见王镖师似提着个人,正看热闹出神间,又听许空山轻声道:
“昨天晚上,我们这儿也遭了贼,得亏陈韫和徐癞子提醒,我多检查了几遍,没有闹出什么事。”
许悦溪猛地回过神:“药粉……”
许空山点点头,脸上有点尴尬:
“就是药粉起了效果,那两个贼偷摸钻进车底,连打了几个喷嚏。
不然天太黑,我都没能注意到……下回我守夜得再仔细着点。”
郑里正开始吆喝大伙赶路。
许悦溪安抚了大哥几句,顶着两个揪揪头,跑去收拾行李。
一群人忙活着赶路时,许老三走了回来,眉头紧紧皱起:
“不止霍家和我们家,另有两户人家,睡的比较靠边,包袱都被偷了。”
被偷的两家人,都是山北村的,提前跟着许悦溪和里正逃荒。
昨天下午里正提醒时,他们没放在心上,还以为要提防的是后一步逃荒的这一群人。
谁知山北村山南村的人都还有点底线,没有动手,却被路过的外人偷了。
两家人正凑在两个里正面前,闹闹嚷嚷求助呢。
郑里正赶在赵里正开口前,冷漠地道:
“还逃不逃荒?还要不要命?”
两户人家瞬间噤声,硬着头皮点了头。
“那就赶紧的,准备赶路,别耽搁大家的时间。”
郑里正又去霍家那边提醒了一句。
霍星蓝丢了价值好几十两的马和马车,再加上车厢里的物资,起码五十两往上的银子打了水漂。
她憋了一肚子火,又见追马车的镖师将被蛇咬伤晕厥的朱文带了回来,当场就让镖师和心腹驱赶霍秀才喊来的人。
白家朱家丁家……有一个算一个,都别想再留在她的车队!
霍秀才一开始,还打算为其他几个无辜被牵连的人家争取一番。
然而爹娘抢先一步,替他出了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