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春离开郡城时带了一大包袱各种药材,驱寒的治外伤的治内伤的……
一路上散的散挖的挖,到了青云县城,还剩一小半。
进了青云寨,当上大夫后,又想法子补充了一些。
昨晚上得知逃出青云寨后,贺春连夜翻出所有药材,都夹带下了山。
这会儿熬着的,就是退烧驱寒的草药。
允一碗给田大牛,压根不是问题。
贺春习惯性多问了一句,得知可能是伤势过重又淋了雨引发的高热,另拿了一瓶治疗外伤的药给他。
田大牛盯着伤药看了一会儿,有点纠结地接了。
目送他端着一碗汤药,攥着那瓶伤药离开,贺春隐隐觉得不太对。
按理来说,又是高热又是重伤,合该将人扛到她面前,望闻问切过后再对症下药。
可田大牛就要了汤药……
贺春多长了个心眼,和敷衍付财到有点不耐烦的许悦溪说了这事。
许悦溪当即站了起来,叮嘱许空山:“大哥,你看着点这小孩,别让人烧糊涂了,我问问大牛哥去。”
“哎!那是你大牛叔……”
许空山来不及喊上一声,许悦溪披上蓑衣,一个箭步冲出雨幕。
他无语地扭头,就见付财沉默看来。
许空山和许悦溪心里都明白,付财之所以邀着他们同行潭州,不单单是为许仲的厨艺。
——这不,还有救付财一行人下山的恩情在呢。
付财除此之外,其实还有点愧疚和心虚。
毕竟他不提出要厨子的话,许家人不一定会被抓进青云寨,许空山也不至于受了重伤。
别看许空山这会儿看着没什么事,但伤筋动骨一百天,要想养好伤,许空山最近一段时间都不能动手。
且许家就没几个能打的,又带着许悦溪和许望野两个小孩,一路上万一遇到什么危险……
想到这里,付财叹口气,当着许空山的面脱了靴子。
许空山默默捂住鼻子。
付财:“……”
他面无表情伸手到靴子底部,翻出两块特制的扁平的金子,递给许空山:
“给,就当救我们下山的报酬了。”
许空山盯着金子,挣扎了好一会儿,到底收了下来。
付财止不住骂骂咧咧,他头一次送金子,对方不是激动,也不是感激,而是纠结和嫌弃。
另一边,许悦溪偷偷跟踪田大牛,到了青云村一处偏僻的屋子。
一路上,她注意到了围在青云村外的将士,也注意到了某些被救下后行事鬼祟的山匪。
严烟和罗炯还在带将士救人。
在这段时间里,青云县城剩下的捕快和城门守卫都听到了那声巨响,派出一队人马赶来青云村探查情况。
有将士、捕快和城门守卫在,许悦溪没有多管闲事,径直凑到偏僻屋外,偷摸往里瞧。
“……这是驱寒退烧的汤药,这是治疗外伤的伤药,全当谢过你在青云寨庇佑我和何大哥……”
田大牛这是和谁说话呢?
许悦溪踮起脚都看不到人影,只从他的话里猜了个大概——很可能是生死不知的四当家。
她踱步走向门口,透过细小的缝隙往里瞅。
不曾想正好和坐着的四当家对上了视线。
许悦溪:“……”
四当家:“……都到了门口,怎么不进来?”
田大牛愣愣摸头看向门外:“谁啊?”
许悦溪有的时候,真怕田大牛被卖了,还帮人数钱。
她推门进了偏僻的屋子,上下打量四当家几眼,见四当家还真是一副凄惨虚弱的样子,衣服都被砍破,隐隐可见被划伤的皮肉。
田大牛看她进了屋,赶忙扭头和四当家解释:
“我真没和任何人说起你在这儿的事,你不信的话……不信的话,我……”
四当家翻了个白眼,一口干了都快凉了的汤药,没受伤的左手攥着药瓶:
“我相信你,不然来的,就不是许悦溪这么个小孩了。”
田大牛这才松口气,纳闷地看向许悦溪:
“溪儿,你来这儿干什么?青云村现在人太多,乱的很,你别乱走。”
许悦溪:“……我跟着你呢,担心你被人骗了。”
田大牛恍然点头:“你放心,我娘说了我可灵光了,没有那么蠢。”
许悦溪和四当家同时无语,心说也就你娘这么想了。
许悦溪蹲到四当家面前,试探地道:“姐姐,你伤好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四当家稍微动一下,伤口都在疼,她咧嘴一笑,却没有隐瞒:
“本来打算接受招安,随朝廷大军攻打叛军,建功立业,混个小官当当。谁知道……”
谁知道招安是假,清剿青云寨是真。
四当家知道真相后,恨不得亲自点了火药,将这群王八蛋全炸飞!
“额……现在呢?”
四当家捏着药瓶的指尖发白:“不知道……”
天宽地阔,她也不知道何处可容身。
田大牛听了一会儿,忍不住提议:
“要不,你跟我们一块儿逃荒?溪儿可聪明了,何大哥也聪明,两个里正又聪明又靠谱……”
四当家嗤笑了一声:“你们当真放得下心?不怕我杀了人后,劫财逃离?”
许悦溪的确有这方面的顾虑。
田大牛是有一点点担心。
他挠挠头:“我娘说了,人总得想法子活下去,你当时身在山匪寨,就得按山匪寨的规矩办事。
不过杀人的确不对……”
田大牛说完,不知道还能说什么,沉默看向许悦溪。
许悦溪:“……看我干什么?我才七岁,什么都不懂。”
见四当家不像是要杀人的样子,许悦溪重新披上蓑衣,扭头就要走:
“大牛哥,你记得早点回去,你娘还在等你呢。”
田大牛嘟囔了一句‘是大牛叔’后,收回看向门口的视线,和四当家四目相对。
许悦溪重新回到暗道隔壁那屋,扫视整个屋子后,察觉到多出了两个人。
其中一个正是被埋到现在的郑大人,他正捏着那疑似九当家弟弟的小孩的下巴,借着火盆阴暗的光,一遍遍打量。
小孩高烧还没退,脑袋晕乎乎的,可能认错了人,无意识在郑大人手上蹭了蹭。
郑大人吓得赶紧松了手,将人好端端放回原处,问起付财这小孩叫什么。
付财好歹当过青云寨的十一当家,知道的比其他人多上一点点:
“好像……叫多宝,至于姓什么,我就不清楚了。”
郑大人陷入诡异的沉默,见许悦溪猫着腰进了门,笑着朝她招了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