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凝云走去找大哥的一路上,随意一瞥,都能看到临时住所的人比平时少了不少。
百姓几乎人人都在讨论神女一事。
排队买粮的百姓比前几日少上大半,粮商却不以为然,拿捏着高价嚷嚷有钱就买没钱让开。
许空山等一众官府招揽的人手,正在搭建临时住所,以供无处落脚的百姓。
许凝云准确在人群中找到扛木头而归的许空山,冲他喊了两声。
许空山一看,顿时有点心虚。
但逃又逃不掉,只能硬着头皮和管这地方的小吏打了声招呼,走到许凝云身边:
“嗯?你不在池大夫那儿帮忙,到这儿来干什么?这地方可不比搭建出的义诊处,不怎么安全。”
许凝云上下打量许空山几眼,慢吞吞地道:“大哥,我刚刚听闻了神女的事……
你说用什么可以在大雨天引雷?又有什么法子,可让粮食凭空出现?”
许空山一下子明白,没瞒住。
他开始装傻,挠挠头:“你说什么呢?什么神女不神女的?我……”
“那我和娘说一声去。”
许空山立马怂了,没有明说,隐晦地道:
“你说的这事吧,我也曾听说过,那村子离我们落脚的地方不远,据说前些时候,还出现过一个姓霍的仙师,挥挥手就能弄出水浸粮……”
又是姓霍的,又是仙师,又是水浸粮,许凝云仔细一琢磨便明白过来。
溪儿这是要把霍星蓝架到火上烤啊。
神女这个名头听着不错,前提是她不露馅,且行事有分寸。
平民百姓也就罢了,郡城里那些大官,可不是什么任凭忽悠的傻子。
一旦得知被骗,后果不可想象。
许空山见凝云没有作声,干咳一声,轻声道:“溪儿也没干什么坏事,只在暗中推了一把。
你瞧,她为了维持神女的名头,不就将粮食都拿了出来,发放到百姓手里,可活不少人呢。”
许凝云并不算生气,只不过担心溪儿弄巧成拙。
去年年关前的祥瑞一事,已经算是惊世骇俗。
好在有三位指挥使和陆县令顶在上头。
现下再闹大的话,可没人能搭把手了。
许凝云无意识摩挲着掌心,过后无语地瞪了许空山一眼:
“大哥,你身为大哥,就知道帮着溪儿干坏事,也不管管她。”
问她要铁棒时,还说什么干活的时候要用。
合着是给溪儿,当引雷针用!
许空山无辜一耸肩:“她又不是干坏事,我管她干什么?再说了,爹娘都管不住她,我还能管得了?
你放心,溪儿说了,她就推这一把,接下来该怎么坐稳神女的位子,全看霍星蓝的。”
许空山一语成真。
接下来几天里,到处都在谈论神女一事。
神女无偿发放粮食给百姓、神女预言朝廷将会大获全胜、神女所在村子被百姓里三层外三层拥簇,村子外甚至出现平和的集市……
消息传到许仲耳朵里,他没想那么多,喊上程瑶溪儿、爹娘和村子里几个人到集市上逛了一圈。
集市上卖什么的都有。
甚至有不少商贾,拿出粮食、布匹、药材、杂货等等,以逃荒前的价钱贩卖,说是得了神女嘱托,惠泽广大百姓。
有了这处集市,到城门口粮商处高价买粮的百姓寥寥无几。
实在缺粮的情况下,一千文一斗的粮食,咬咬牙勒勒裤腰带卖卖孩子不是不能买。
可既然有更便宜的,又何必到城门口当冤大头呢?
许悦溪还在集市上,看到捡着药材的许凝云。
她可得了姐姐好几天冷脸,当即巴巴凑上去,扯着姐姐的衣袖,小声道:
“姐,你瞧,她这行为,从某个方面来说,也是在做善事,保不齐也能获得点功德呢。”
许凝云嘴角抽了抽,盯着溪儿,心说霍星蓝为什么做善事?
还不是被溪儿架上去的?
要想坐实神女的名头,可不得拿出点粮食出点血?
不然谁信?
许凝云掏出银子买下一样罕见的药材,牵着许悦溪凑到家人身边,刚要开口说上两句,就见村子口出现一抬软轿。
软轿被高高抬起。
衣着华贵的女子坐在上头,眼神淡漠出尘。
一看到软轿的瞬间,集市上的众人齐刷刷跪下,大喊:
“神女救世,感恩神女……”
许悦溪环视一圈周围,差不多就剩他们几个没跪了,在人群里格外显眼。
霍星蓝一眼瞧见仍站着的许悦溪一家和几个山北村的人。
她眼一眯,杀意一点点往上涌。
许仲一家不死,难消她心头之恨,更是对她前世经历的否定!
许凝云见霍星蓝盯着这边,心底有点不安,一手拉着娘一手拽住溪儿就要离开。
许悦溪却在这时,装作懵懂的样子,扬声道:
“姐姐,神女看着和我们村的一个姐姐长的好像,神女也有家人吗?”
跪在一旁的人低声训斥她:“你胡说什么呢?神女怎么可能有……”
这时,三个衣着破烂的人猛地冲进集市。
个子最矮的那个,当场哭成傻子,眼泪鼻涕一起流,冲着软轿上的霍星蓝大喊:
“姐!是我!我是霍星承啊!我是你亲弟弟!姐!
全家被强盗冲散后,我们找了你好久,我还以为……还以为……幸好你没事!你可是我相依为命的姐姐啊!!”
另一个老婆子被集市上的百姓挡住,大声嚷道:
“星蓝,我可是你奶奶!你就算当了神女,也不能丧良心不认家人啊!
你倒是过上了好日子,你看看你爹,看看你弟弟,你连家人都不认,你算什么神女?”
三个人里,唯有霍秀才还算冷静,和拦住他的百姓解释:
“软轿上的,是我的女儿霍星蓝,还望行个方便,让我过去相认。”
霍星蓝坐在软轿上,杀意一散,怒气涌上心头。
她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冷冷盯着霍家三个人。
找她?
全家被冲散后,那群假镖师抓住霍星承,霍老婆子和霍星承可都指着她逃跑的方向。
嚷嚷她有钱、又有粮,让假镖师放了霍星承,去抓她!!
有了霍家三个人当搅屎棍,因神女出现而安静下来的集市,你一句我一句再度闹嚷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