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混杂着铁锈和霉味,构成一种独特而令人不安的气息。
谢辞在剧痛中恢复意识,第一个感知是左肩火烧般的疼痛,第二个是右手被紧握的触感。
他费力地睁开眼,视线模糊了几秒才逐渐清晰。
简陋的小房间,墙壁斑驳脱落,一盏昏黄的灯泡悬在天花板上摇晃。他躺在一张狭窄的病床上,身上盖着洗得发白的薄被。
然后他看到了林砚。
少年趴在床边睡着了,侧脸压在床单上,嘴唇因呼吸不畅微微张着。
他的脸色异常苍白,眼下有浓重的阴影,右手紧紧握着谢辞的手,即使在睡梦中也没有松开。
谢辞的目光落在林砚裸露的手臂上——那里有几处明显的淤青和擦伤,显然是昨晚在废墟中挖掘时留下的。
但更令他在意的是,林砚的指尖在无意识地轻微颤抖,仿佛经历过什么巨大的创伤。
“唔...”谢辞试图移动,左肩立刻传来撕裂般的剧痛,让他忍不住闷哼出声。
这细微的声响惊醒了林砚。他猛地抬起头,眼睛因困倦而朦胧,但在看到谢辞清醒的瞬间立刻亮了起来。
“辞哥!你醒了!”他的声音沙哑而急切,“感觉怎么样?伤口疼得厉害吗?要不要喝水?
一连串的问题涌来,林砚急忙起身想去找水,却因动作太快而踉跄了一下,不得不扶住墙壁才稳住身体。
谢辞的目光紧紧锁在他身上,没有错过那一瞬间的虚弱。
“坐下。”谢辞命令道,声音因干渴而粗粝。
林砚顺从地坐回椅子,却仍不安地看着谢辞苍白的脸:
“医生说你失血过多,但幸好没有伤到重要器官。钢筋已经取出来了,但伤口感染的风险很大...”
“你怎么样?”谢辞打断他。
林砚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谢辞会关心自己:“我?我没事,就是一点擦伤...”
“你的手在抖。”谢辞直截了当地指出。
林砚下意识地把手藏到身后,强装轻松地笑了笑:
“可能是太累了。昨晚把你从工厂弄出来费了不少力气...”
“为什么来找我?”谢辞的声音低沉,眼神锐利如刀,“你知道那是陷阱。”
林砚的笑容僵在脸上,垂下眼睛,手指无意识地绞在一起:“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出事。”
“即使可能会死?”
“即使可能会死。”林砚抬起头,眼神异常坚定。
房间里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窗外渐渐停歇的雨声滴滴答答。
谢辞深邃的眼睛紧紧盯着林砚,仿佛要穿透他的皮囊,看清他灵魂深处的真实想法。
许久,谢辞用未受伤的右手突然抓住林砚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
“听着,”他的声音低沉而危险,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你是我的。”
林砚瞳孔微缩,呼吸一滞。
“你的命是我的,”谢辞继续道,眼神偏执而炽热,“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再去找死。明白吗?”
这句话不像请求,更像是宣告。一种充满占有欲的、不容置疑的所有权宣告。
林砚感到一阵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有安心,因为谢辞的重视;
也有压抑,因为那种几乎令人窒息的控制感;
还有一丝隐秘的喜悦,因为自己在谢辞心中显然已经占据了特殊的位置。
“回答我。”谢辞收紧手指。
“明白了,”林砚轻声回答,垂下眼帘掩饰其中的复杂情绪,“我是你的。”
谢辞似乎满意了这个回答,稍稍放松了力道,但依然没有松开手。
他的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林砚手腕内侧的皮肤,那里因之前的电击而隐约有一种奇怪的麻木感。
“那个工厂老板...”林砚犹豫着开口,“是你安排的人吗?”
谢辞的眼神微微一暗:“不是。但我大概知道是谁派他来的。”
“谢琮?”林砚小声问出那个一直盘旋在心底的名字。
谢辞没有直接回答,但眼神中的冷意证实了林砚的猜测。
“这段时间,你不要单独行动。”
谢辞命令道,“放学后直接回家,不要到处乱跑。如果有人接近你,特别是声称是我家人或朋友的,立刻告诉我。”
林砚点点头,心里却因这种过度保护而感到些许不安。
谢辞的态度明显发生了变化——从最初的冷漠容忍,到如今的强烈占有,这种转变既令人欣慰又令人担忧。
【系统提示:信任值提升至10。警告:宿主与目标情感联结超出安全阈值,系统稳定性持续下降。】
脑中的系统提示让林砚微微一颤。谢辞立刻察觉到了他的异常。
“怎么了?”他敏锐地问。
“没什么,”林砚勉强笑了笑,“可能是有点冷。”
谢辞盯着他看了几秒,然后突然对门外喊道:“老陈!”
门应声而开,那个街机厅老板——现在林砚知道他叫老陈——走了进来。他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面容普通,但眼神锐利,行动间透露出训练有素的敏捷。
“辞少。”老陈恭敬地点头。
“拿条毯子来。”谢辞命令道,然后又补充,“再带点吃的。”
老陈很快拿来一条干净的毛毯和一碗热粥。谢辞示意他把毯子给林砚,然后接过粥碗,居然亲自用勺子舀起一勺,递到林砚嘴边。
“吃。”他简短地命令。
林砚受宠若惊,慌忙接过勺子:“我自己来就好。”
谢辞没有坚持,但目光一直紧盯着他,直到他吃完那碗粥才稍稍放松。
这种全方位的控制欲让林砚心情复杂。一方面,他感激谢辞的关心;
另一方面,这种关心带着明显的束缚感,仿佛他被关进了一个华丽的笼子。
“老陈会负责接送你们上下学。”谢辞继续安排着,“我已经让人在你家对面租了房子,他会住在那里,随时保护你的安全。”
“这...是不是太夸张了?”林砚忍不住说,“谢琮的目标是你,不是我...”
“你错了。”谢辞的眼神阴郁,“现在你也是他的目标了。昨晚的事证明了一点——伤害你是打击我的有效方式。”
林砚顿时语塞。他明白谢辞的逻辑,但这种被卷入漩涡中心的感觉还是让他脊背发凉。
谢辞似乎看出了他的不安,语气稍稍缓和:“只要你按我说的做,就不会有事。”
这句话听起来像是安慰,但林砚能听出其中的警告意味——服从意味着安全,违抗则会面临危险。
接下来的几天里,谢辞的控制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升级。
尽管他自己伤势严重,却始终通过手机遥控指挥着林砚的生活——从早餐吃什么到放学后去哪里,事无巨细都要过问。
老陈成了林砚形影不离的影子,不仅接送他上下学,甚至连他去洗手间都会在门外等候。
这种全方位的监控让林砚喘不过气,但他没有抱怨,因为他能看出谢辞眼中的担忧是真实的。
更让林砚不安的是,谢辞开始干涉他与他人的接触。
当同桌约林砚周末去图书馆时,谢辞直接以“有安排”为由拒绝了;当班上女生试图给林砚递情书时,老陈直接拦截了下来。
“我只是想交个朋友...”林砚某天晚上终于忍不住小声抗议。
“你不需要别的朋友。”谢辞冷冷地回答,正在用未受伤的手翻阅林砚的作业本——他现在连林砚的学习都要插手了。
林砚闭上嘴,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压抑感。他看着谢辞专注的侧脸,那张苍白却依然英俊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林砚能感觉到其中隐藏的偏执。
这种控制欲是病态的,林砚知道。但他也明白,这是谢辞表达关心的唯一方式——一个从小缺乏爱与安全感的人,只会用掌控来确保不会失去。
某天深夜,林砚被一阵噩梦惊醒,梦中他再次体验了系统的电击惩罚,浑身痉挛地倒在雨中。
醒来后,他发现自己指尖仍在轻微颤抖,那种被电流贯穿的恐怖感觉挥之不去。
【系统警告:检测到宿主生理状态异常,建议立即休息。再次提醒:与目标的情感联结已超出安全阈值。】
林砚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心跳。就在这时,手机屏幕亮起,是谢辞发来的短信:「做噩梦了?」
林砚吃了一惊,回复道:「你怎么知道?」
「老陈说你房间灯亮了。需要我过来吗?」
林砚看着这条短信,心情复杂。谢辞的监控已经无孔不入,连他半夜醒来都能立刻知晓。但与此同时,这种随时随地的关注又让他感到一种可悲的安全感。
「不用了,我没事。」他回复道。
几分钟后,谢辞直接打来电话:“什么梦?”
林砚犹豫了一下:“就是...那天的雨和闪电。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然后谢辞的声音传来,比平时柔和些许:“你安全了,我保证。”
这句话像是有魔力,竟然真的让林砚的心跳平复下来。
他躺在床上,听着电话那头谢辞平稳的呼吸声,渐渐感到睡意袭来。
在即将入睡前,他模糊地听到谢辞说:“你是我的,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这句话在以往会让他感到压抑,但此刻,在深夜的静谧中,它听起来更像是一句誓言。
林砚不知道的是,在电话那头,谢辞正看着平板电脑上的监控画面——那是老陈安装在林砚公寓门口的摄像头实时影像。
画面上空无一人,但谢辞的目光却异常专注,仿佛能穿透墙壁,看到里面熟睡的少年。
他的手指轻轻划过屏幕上林砚公寓的门,眼神中混合着担忧、占有和某种近乎病态的执着。
“没有人能把你从我身边带走,”他轻声自语,像是在发誓,“没有人。”
窗外,月亮从云层后露出半张脸,冷冷地注视着这个充满偏执与守护的夜晚。
而林砚在睡梦中无意识地蜷缩起来,仿佛在躲避某种看不见的危险,又像是在寻找一个可靠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