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景天是平县第3区的一个游医。
游医,顾名思义,就是没有固定位置的医生。
无论是民国时期还是在这之前,老百姓一旦生病,无非是找两种人,一种是去药店医馆找坐堂的郎中,这也是最靠谱的;另一种则是在街上找游医。
游医一般会背着药匣子,带着一个铃铛,走街串巷。这些医生水平参差不齐,有些游医是有绝活的,有些人甚至干脆就是招摇撞骗的,而且,后一种人居多。
但是,穷人生病,无奈之下,只能找这些人,因为,游医有一个最大的特点,那就是足够便宜。
可能只要几文钱,就能请游医看病,甚至还抓上一副药,至于效果,那就因人而异了。
所以,但凡家里有点条件,基本上都不会找游医,而是选择医馆找坐堂医生,因为坐堂医生的水平是更稳定的,水平也更高,唯一的缺点就是贵。
游医就跟去街头找流动的小商小贩买东西一样,好不好全凭运气,而且大概率不好。
刘景天当游医超过十年,他知道,老百姓的这个观点其实是正确的,他也见过很多同行,大部分都是没什么水平的。
有的人甚至连药理医理都不明白,就是靠着一个不知道从哪儿得来的药方,一剂膏药,就敢给人看病。
但是,因为便宜,老百姓一般也没有多大的怨言,毕竟,穷人生病去世,在民国时代本来就太正常不过。
治不好,大家只能无奈叹息,而一旦治好了,自然会感恩戴德。因此,许多游医虽然水平一般,但依然仍有生存的空间。
刘景天跟他们并不一样,虽然他也是游医,但不是他没有水平,而是实在是没有钱,没办法置办自己的药馆。
刘景天并非祖传的医生。他能当上医生,其实是运气。
小时候因为家里穷,实在是吃不上饭,父亲愁了一晚上之后,最终第2天用三斗小米将他卖到了县城一个医馆,当时,他只有6岁。
医馆买他,当然不是为了让他学习如何当医生,而是找一个劳力。
所以,他的童年几乎完全是黑暗的,每天起早贪黑的干活,分捡药材,切割,制药,熬药,分类,每天都有干不完的活,但是饭却只能吃剩的。
这还不算什么,最痛苦的是,随着刘景天逐渐长大懂事,他发现,自己的地位还没有医馆门口的大黄狗高。
而且,坐堂的医生完全没有教他医术的意思。很显然,他这辈子大概率就是如一个苦力一样干活,等老了干不动了,就被人撵出来。
也许是见多了病人,懂事之后的刘景天不愿意接受这样的命运,当然,他也无力反抗,所以他就长了一个心眼儿,处处留心学习。
虽然开药方教学徒医理的时候,医师会将刘景天远远的支出去,但是,他依然想方设法的凑近,听个一言半语。
开了药方让他照方抓药,他会趁机学习药性是什么,每味药都能有什么作用。
由于他每天都是在药堂时间干活最长的人,又一直留心学习,到了成年20多岁之后,他还真学了一些药方医理。
所以,每当他看到医师给病人看病时,他也会偷听一耳朵,然后,自己默默在心里给病人开个药方,再与医师开的药进行对比,查找不足。
时间长了,他感觉,自己的水平虽然不知道有多高,但至少不比坐堂的医师差。
其实,像刘景天这样的人,跟农村的童养媳差不多,就是当劳力使用。他挣扎的余地也不大,最多就是自己偷偷跑了。
但是,跑了之后,就很难在当地继续生活了。所以,刘景天成年之后,一直琢磨着如何更加合理的脱离医馆。
结果,还没等他找到办法,反倒是医馆先出了问题。买他的药馆郎中因为有一次误诊,得罪的一个贵人,被贵人砸了药堂,郎中也被关进了监狱。
虽然郎中最后家里出钱,把人捞了出来,但医馆是开不下去了,刘景天也这样被遣散。
获得自由之后,他并没有回到家乡,毕竟6岁就卖了出去,父母虽在,但已经完全不熟悉。
所以,他干脆根据偷学的那点医学知识,找了一个破旧的大褂儿,弄了一个铃铛,做了一个药匣子,走街串巷当起了游医。
这一当,就是十年的时间,虽然只有一个游医,但因为水平不低,再加上性格也比较好,在平县当地第三区还是颇有名声的。
但也仅止于此,毕竟只是游医,普通老百姓太过困苦,有钱人家又不会找他。所以,虽然能吃饱饭也能穿上衣,但是,想在县城成家立业就太难了。
20多岁时,原本内心还有很多不甘,也幻想着自己凭借医术拥有自己的医馆,娶上媳妇儿,生几个孩子。
但是30岁之后,这种幻想在残酷的事实面前已经基本泯灭了,他已经接受了自己的现状。
所以,前几年,他离开了县城,跑到了第3区,找了当地一个寡妇,算是有了稳定居住的地方。
同时,也在寡妇的房子腾出了一间放置药材,每天也接诊,所以,他现在已经不是一个纯粹的游医了。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娶了刘寡妇之后,刘寡妇也不到30岁,但这几年一直没有孩子。
他自己对于妇科是不懂的,所以,他打算,如果再过几年还是要不上孩子,就想办法收养一个孩子,继承自己的衣钵,老了也有人养老送终,不至于一身凉席扔到乱坟岗去。
就当他以为这样的生活会这么无趣而平淡的持续下去的时候,时局越来越乱了,先是听说鬼子侵略中国了,后来又听到八路军打过来了。
鬼子他倒是没有接触过,但是,汉奸的嘴脸他可是深有体会,简直比以前的地痞流氓还要嚣张过分。
反倒是八路军来了之后,从来不拉丁不抢劫,对百姓也十分客气,所以,虽然没有接触过,但刘景天对八路军还是颇有好感的。
就在八路军进驻第三区没多久,一天,王景天突然接到了村里的通知:
“八路军首长请你过去开会。”
“八路军?首长?开会?”
除了第1个词儿知道什么意思之外,后两个词刘景天压根没听懂什么:
“首长是什么意思?开会又是干什么?”
但是,不懂归不懂,但是他却不敢拒绝,所以,听话的跟着那个村干部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