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叩……”
富有节奏的敲击声,再次清晰地从窗外传来,穿透厚重的窗帘,像某种来自暗夜的隐秘心跳,敲打在林夕紧绷的神经上。
不是幻觉!
不是风声!
真的有个人,在她房间的窗外,用这种近乎不可能的方式,传递着信息!在这戒备森严的安全屋三楼!
恐惧和一种荒诞感交织在一起,让林夕几乎无法呼吸。她死死地盯着那扇窗户,身体僵硬,一动不敢动。是王书记派来试探她的人?还是……“蝎子”的杀手已经找到了这里?
敲击声停顿了片刻,似乎在等待回应。然后,再次响起,这次节奏略有变化:**短,长,短,短 (.-.. )。紧接着重复了一遍。
林夕的心脏猛地一跳!这个节奏……和她之前在电话线里模糊听到的某个片段,有些相似!是莫尔斯电码!
她不懂密码,但强烈的求生欲和好奇心压倒了她。她需要知道窗外是谁!想要干什么!
她深吸一口气,蹑手蹑脚地靠近窗户,没有立刻拉开窗帘,而是将耳朵紧紧贴在冰冷的玻璃上,压低声音,用几乎只有气流能听到的音量问道:“……谁?”
窗外的敲击声戛然而止。
几秒钟死一般的寂静后,一个被刻意压得极低、模糊不清、仿佛隔着什么阻碍的男声,透窗传入:
“……不想死……就按我说的做……”
声音嘶哑,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急迫感。
林夕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继续低声问:“……你要干什么?”
“王……不可信……”窗外的声音断断续续,似乎发声很困难,“证据……被污染……你必须……立刻离开……”
王书记不可信!证据被污染!这两点,与她最深的恐惧不谋而合!
但窗外的人是谁?凭什么相信他?
“我怎么知道……你不是他们的人?”林夕颤抖着反问。
窗外沉默了一下。然后,敲击声再次响起,这次是一串更长的、更复杂的节奏。林夕拼命记忆。
敲击声停止后,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近乎赌咒般的决绝:“……解码……关键词……‘荆棘星’……”
荆棘星!
陈默纸条上那个图案!
林夕的心脏狂跳起来!窗外的人,知道陈默的警告!他可能和陈默是一边的!
“你是谁?陈默在哪?”她急切地追问。
“……没时间解释!”窗外的声音更加急促,“听着……清晨六点……食堂……配送车……车底……磁吸……定位器……跟着它……出去……”
食堂配送车?车底磁吸定位器?这听起来像电影里的情节!
“然后呢?我去哪?”
“……车会带你去……下一个接应点……”窗外的声音开始变得飘忽不定,夹杂着压抑的咳嗽声,仿佛说话者本身也处于极大的痛苦或危险中,“记住……相信……‘夜枭’的……影子……”
夜枭的影子?
陈建国的影子?是指他的追随者?还是某种暗号?
“等等!你到底……”林夕还想再问。
但窗外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像是身体摩擦墙壁的声响,紧接着,是远处巡逻守卫手电筒光柱扫过的声音。
窗外的声音彻底消失了。无论林夕再怎么低声呼唤或敲击玻璃,都再无回应。
那个人,如同鬼魅般来,又如鬼魅般消失。
林夕瘫坐在窗边的地板上,浑身都被冷汗湿透。刚才的对话短暂却信息量巨大,像一场惊心动魄的梦。
窗外人的警告,印证了她对王书记的最大怀疑,也提供了一条看似可行的逃生路线。但这一切,会不会是另一个更精密的陷阱?利用她的恐惧和求生欲,将她引出相对安全的堡垒,然后在外面轻而易举地解决掉?
“荆棘星”和“夜枭的影子”这两个关键词,指向陈默和陈建国,增加了信息的可信度。但万一这两个关键词也是对方从陈默那里拷问出来的呢?
信任的博弈,到了最残酷的关头。一步踏错,满盘皆输。
她看了一眼闹钟,五点十五分。离窗外人说的六点,还有四十五分钟。
她必须尽快做出决定。
留在这里?等待王书记可能随时到来的“处理”?还是赌一把,相信那个神秘的窗外人,踏上一条完全未知、吉凶未卜的逃亡之路?
她的目光落在床上安睡的父亲身上。她不能抛下父亲独自逃走。但带着重伤未愈、行动不便的父亲一起逃亡,成功率几乎为零,而且会极大增加暴露的风险。
痛苦的抉择,像一把刀切割着她的心。
最终,一个念头逐渐清晰:她必须走。只有她活着离开,才有可能揭开真相,才有可能在未来救父亲。留下来,父女俩可能都会成为无声无息消失的“意外”。
她走到父亲床边,看着他沉睡中依旧紧锁的眉头,泪水无声滑落。她俯下身,在父亲额头上轻轻印下一个吻,用极低的声音说:“爸,对不起……等我回来……”
然后,她开始行动。
她将房间恢复原状,消除掉任何可能显示她曾与外界接触的痕迹。接着,她换上了一身深色的、便于活动的运动服,将那张写着警告的微缩纸条塞进袜子里的暗袋。
最后,她需要解决一个问题:如何避开走廊的监控和守卫,准时到达食堂后门的配送区域?
她回忆着安全屋的布局。食堂在一楼,她的房间在三楼。走内部楼梯肯定行不通。唯一的可能,是再次利用——通风管道。
她记得卫生间有一个较大的通风口。她踩上马桶盖,尝试拧开栅格螺丝。幸运的是,螺丝并不紧,她用指甲勉强可以转动。
几分钟后,通风栅格被取下。里面是黑暗的、布满灰尘的管道,勉强可容她这样身材瘦小的人爬行。她不知道管道通向哪里,但这是唯一的机会。
她深吸一口气,像一只灵活的猫,钻进了冰冷狭窄的管道中。
管道内一片漆黑,弥漫着金属和灰尘的味道。林夕只能凭感觉和微弱的气流方向,艰难地向前爬行。膝盖和手肘很快被磨得生疼,但她不敢停下。
她根据记忆中的方位,朝着大概是一楼食堂的方向爬去。不知爬了多久,她感觉到前方似乎有微弱的光线和嘈杂的人声。
她小心翼翼地靠近,发现是一个通风口的栅格,下面正是食堂的厨房!此时应该是早餐准备时间,工作人员正在忙碌。
她屏住呼吸,寻找着出口。厨房通往后门的方向,有一个较大的排风扇出口,但外面装有防护网。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已经快六点了!
她必须尽快出去!
就在这时,她听到厨房后门方向传来汽车引擎声和卸货的动静。配送车来了!
情急之下,林夕看到下方不远处,有一个存放清洁工具的小隔间,门虚掩着。她估算了一下距离和高度,心一横,用脚用力蹬掉通风栅格,然后蜷缩身体,猛地向下跳去!
“噗通!”她落在了一堆柔软的拖布上,发出了一声闷响。
“什么声音?”外面有工作人员问道。
林夕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一动不敢动。
“大概是老鼠吧,这老房子。”另一个声音不在意地说。
脚步声远去。林夕松了一口气,悄悄从隔间门缝向外看。配送车是一辆白色的厢式货车,后门敞开,司机正在和食堂负责人交接单据。货车的底盘很高。
就是现在!
她利用货箱和工作人员的视线盲区,如同影子般溜到货车旁边,迅速趴下,滚入车底。
车底满是泥土和油污。她紧张地摸索着,寻找那个“磁吸定位器”。很快,她在后轮附近的一个钢梁上,摸到了一个约拇指大小、冰凉坚硬的金属块!它牢牢地吸附在上面!
找到了!
她刚稳住身体,就感觉到车子轻轻一震,后门关上了。司机也回到了驾驶室。
引擎发动,货车缓缓驶离了安全屋的后院。
林夕紧紧抓着车底的钢架,感受着地面的颠簸和速度带来的风声,心脏因为紧张和一丝逃脱的兴奋而剧烈跳动。她成功了……至少,第一阶段成功了。
车子行驶了大约二十多分钟,似乎驶上了一条相对平坦的公路。林夕不知道目的地是哪里,只能紧紧跟着定位器。
就在她稍微放松一丝警惕时,货车突然开始减速,然后拐下主路,驶上了一条颠簸的土路,最后彻底停了下来。
引擎熄火。
周围一片寂静,只有鸟鸣和风吹过树林的声音。像是到了郊外某个偏僻的地方。
到了?接应点?
林夕的心提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探头向外张望。
车子停在一个废弃的农家院门口。院子破败不堪,杂草丛生。周围是茂密的树林,看不到其他人烟。
这……就是接应点?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突然,她听到驾驶室的门开了,司机的脚步声响起,不是走向院子,而是……朝着车尾走来!
脚步声在车尾停顿了一下。
然后,林夕惊恐地看到,一双沾满泥泞的工装靴,出现在了她的视线里,正站在车尾,低着头,似乎……在查看车底!
她的呼吸瞬间停滞!
司机发现她了?!
那双靴子停留了几秒钟,然后,一个粗哑的、带着明显地方口音的男人声音嘟囔道:“妈的……又是泥巴糊住了……”
原来是在检查车况?
林夕刚松了一口气。
却听到那男人又骂了一句,然后竟然……蹲下了身子!一张粗糙的、胡子拉碴的脸,带着不耐烦的表情,猛地出现在车底,目光直接对上了林夕惊恐万状的眼睛!
四目相对!
时间仿佛凝固了。
司机的脸上,先是错愕,随即迅速转为一种……毫不意外的、近乎残忍的狞笑。
他舔了舔嘴唇,声音像是砂纸摩擦:
“哟,小老鼠,还真在这儿等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