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断岭长风,秦观显灵
阿福和王麻子沿着龙山梢一路摸索,到了横山脚下,只见荒草齐腰、野树乱生,脚下坑洼不平,高一脚低一脚地向山头爬去。沿途蒿草掩路,孤坟隐现,荆棘丛生,衣袍被划得一道又一道口子,却也顾不上疼。风从山脊掠过,带着腐叶与尘土的气息,远处隐约有鸦啼,更添几分荒寂。
穿过一片稀疏的小树林,前面陡然出现一道陡坡。那坡高约十几丈,裸露的怪石棱角狰狞,像恶鬼呲牙咧嘴,石坡上竟寸草不生,只有几处潮湿的青苔。阿福心里一横,刚要攀上去,脚下一滑,险些坠坡。他毫不犹豫取下那杆金刚鱼叉,瞅准石缝一插,借力一步一步费力往上爬。王麻子也从刀凳中抽出一把锋利的钢刀,用刀背点着山石,紧随其后向上攀登。爬到半坡,碎石簌簌滚落,刀背与岩石相撞,迸出细碎火星。
两人好不容易爬到山头,早已累得气喘吁吁。找了块稍微平整的大石头坐下歇气,阿福取下水葫芦拧开喝了一口,又递给王麻子。王麻子接过,也猛灌了几口,喉结滚动,才把胸口的燥热压下去。山风更急了,吹得两人衣角猎猎作响,远处天际压着一层暗云,似有雨意。
就在这时,远处忽然传来两声枪响。王麻子立刻警觉,抬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趴在草丛里向山下望去。但见四野皆是荒山野岭,薄雾如纱,哪有人影?他低头沉思片刻,对阿福道:“听这枪声,似在远处,只响了两声,不像是交战。”
阿福连忙道:“有枪声就一定有鬼子,我们往那边走!”
王麻子掏出张道长画的草图看了看,指尖在纸上划过:“按图上所指,该向西南去,避开官道与哨卡。”
阿福坚持:“枪声明明从那边传来,我们就该往那边走!”
王麻子连连摇头:“不行,得按张道长指引的路走。”两人正僵持不下,远处又传来两声枪响,像是回应一般。阿福急忙道:“你听,枪声就是从那个方向来的!”说着,抬手向北一指。
王麻子侧耳一听,脸色微变:“这条山路凶险得很,务必小心谨慎,处处留神。”
两个人摸黑在崎岖的山路上小心翼翼地往前行走。脚下愈发难走,时而要钻过密不透风的灌木丛,时而要跨过横亘的乱石,山雾也渐渐浓了起来,能见度不过数丈。不知走了多久,眼前忽然出现一道山崖,仔细一看竟是断崖。对面山崖与这边相隔足有一丈多宽,崖下深不见底,雾气翻涌,隐约能听见底下水流撞击岩石的轰鸣,两边山石如刀劈斧凿般陡峭,两人在崖口不由得踌躇不前。
“此路不通,如何是好?”两人望着草图,又望着深不见底的断崖,心中既急又沉。他们牵挂着孤身入虎穴的黄大力,更惦记那些被抓走的父老乡亲,不由得心急如焚。
阿福把心一横,猛吸了一口气,握紧那杆连着鱼竿的金刚鱼叉,将鱼叉狠狠插进崖边石缝,双臂用力一撑,只听得“嗖”的一声,整个人腾空而起,如箭一般向对面山崖飞跃而去。风声在耳畔呼啸,脚下雾气翻涌,他目光紧盯对面崖边,稳稳落下,脚下碎石簌簌滚落。
王麻子想学阿福,可他手中的磨刀凳根本无法像阿福的鱼叉那样借力,一时犯了难,急得直打转。
正当王麻子一筹莫展之际,远处一道身影疾奔而来。那人蓬头赤脚,身披百纳破旧长袍,身形魁梧,衣襟上还沾着露水与草叶,眼神却如鹰隼般锐利。他一把拉住正要再试的王麻子,展开百纳破袍,如一只大鸟般纵身飞跃,直奔对面山崖。谁知飞到半空,两人身形一滞,眼看就要坠下悬崖,忽然狂风大作,呼啸声中一阵劲风将他们硬生生推向对面山崖。风里裹挟着碎石与草屑,打在脸上生疼,王麻子只觉得耳畔轰鸣,心跳如鼓。
两人踉跄着落地,狂风又骤然停歇。就在这时,对面山崖传来一阵低吟,声音苍老而清朗,竟穿透了残余的风声与远处隐约的枪声,落在两人耳中——“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阿福与阿虎听了,对视一眼,失声惊呼:“秦观!秦少游!”
两人眼中满是敬畏,对着空中倒头就拜。只感觉到一阵清风徐徐吹来,在三人身旁绕了一圈,又向远处飘忽而去。
阿虎和阿福曾为秦观修缮坟墓、重新立碑,此刻听得这跨越千年的低吟,更是心头一热。“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的语音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阿福跪倒在地,对着清风远去的方向叩拜:“多谢先辈秦大官人护佑!我等不死,当为国为民效劳,不负先辈所托!”
阿虎紧随其后,双手合十,恭敬行礼。王麻子见状,也连忙跟着跪了下去,叩了几个头,心中满是震撼。
山雾更浓了,前路依旧漫长,离鬼子的据点还远得很。三人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襟,眼神愈发坚定,继续朝着既定的方向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