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锡县城门楼下,伪军斜挎着枪倚在门洞边打盹,眼皮子都懒得抬,见人进出只象征性扫一眼就放行。阿福、阿喜刚跟着老胡跨出城门,阿福突然“哎哟”一拍大腿,拽着阿喜就往回跑:“不行!得给那两个狗特务找个对头,让他们狗咬狗才痛快!”
两人猫着腰钻进旁边的小巷,远远就瞧见赖虎带着小刁巴和两个汉奸,都是一身便装,礼帽短褂,袖口挽得齐齐整整,腰间鼓鼓囊囊别着短枪,正蹑手蹑脚跟在两个便装特务身后,那鬼鬼祟祟的样子,活像偷鸡不成想捡漏的黄鼠狼。阿福咧嘴一笑,凑上去压低声音喊:“赖长官!等等我们!”
赖虎猛地回头,见是两个半大孩子,脸一沉,不耐烦地挥挥手:“小毛孩瞎凑啥热闹?别耽误老子抓游击队探子领赏!”
阿福急得直跺脚,手指着前面两个特务的背影:“赖长官,您可别小瞧这俩!他们是游击队里的硬茬子!上次我们在杨湾湖边打鱼,他俩突然从芦苇丛里蹿出来,身形快得像阵风,眨眼就抢过了阿喜的鱼篓。我们跟他们说认识吴警长,可他们根本不把吴警长放在眼里,还冲着我们骂‘沙壳子那帮货算什么,都是些无名鼠辈’,说要去茗岭给游击队送情报,杀鬼子立大功呢!”
赖虎和小刁巴听了,顿时火冒三丈,骂道:“这狗日的,竟敢骂我们是无名鼠辈?”
阿福赶紧趁热打铁:“还有呢!他们说濑湖小刁巴就是个酒囊饭袋,他一个人能打你们三五个!”
小刁巴气得跳脚,嗷嗷直叫。阿喜赶紧撸起胳膊,露出胳膊上早就愈合的旧痕,抹着眼睛装哭,委屈巴巴地说:“可不是嘛!他们听说我们认识吴警长,打得更狠了!追得我们从雪堰桥跳河游水过去,差点就成了他们的枪下鬼!您看这印子,到现在还没消呢!”
阿福又皱着眉头,一脸担忧地补刀:“赖长官,我看您这几个人怕是不够他们打,到时候没抓到人,反倒被人家揍得鼻青脸肿,那可太丢您的面子了,我看您还是别去招惹他们了!”
“放屁!”赖虎一听这话,脸瞬间涨得像熟透的杨梅,拍着胸脯大声嚷嚷,“老子在无锡城里横着走的时候,这俩兔崽子还不知道在哪儿喝奶呢!别说两个游击队的,就是再来两个,老子也能把他们收拾得服服帖帖!今天抓了他们去宪兵队请功,赏你们半扇猪头肉!”
阿福心里偷着乐,表面却依旧装出害怕的样子,凑近赖虎小声提醒:“那赖长官您可得当心!他们腰间藏着枪,下手又黑又狠,您可别大意!”
话音刚落,前面的两个特务也察觉到了不对劲,猛地回头,双手下意识地摸向腰间的短枪,眼神凶狠地喝问:“什么人?鬼鬼祟祟跟着我们干啥?不想活了是不是?”
赖虎仗着人多势众,嗓门一粗,上前一步指着他们的鼻子骂道:“老子是无锡县警署侦缉队的!你们这两个游击队探子,在城里鬼混,分明是想搞破坏!今天就把你们抓了,去宪兵队领赏!”
两个特务心里咯噔一下,顿时慌了神,急忙摆着手辩解:“胡说八道!我们是皇军的特务,专门来无锡查游击队的!你们敢污蔑我们,小心皇军饶不了你们!”
“放屁!”阿福突然跳了出来,声音洪亮得能惊动旁边的店铺,“上次在杨湾湖边,你们亲口说自己是游击队的,要杀鬼子、除汉奸沙壳子,现在想抵赖?当我们是傻子啊!”
两边一吵就炸了锅,路人吓得赶紧躲到远处,远远地探头探脑,谁也不敢出声——这年头,汉奸和特务都得罪不起,只能悄悄看热闹。
赖虎本就没什么脑子,被阿福一撺掇,更是火冒三丈,当即挥着手喊:“给我上!先把这两个家伙控制住!谁反抗就开枪,出了事老子担着!”反正都是鬼子的走狗,谁也不怕动静大引来鬼子,反倒想借着枪声彰显自己“办事得力”。小刁巴和两个汉奸立刻掏枪对准特务,特务也迅速拔枪反击,双方枪口对峙,火药味十足。
夜色正浓,阿福眼珠一转,拉着阿喜悄悄溜到巷角,捡起一堆砖头石块,两人分头绕到对峙双方两侧的墙角,借着杂物掩护藏了起来。阿福朝阿喜使了个眼色,两人同时动手:阿福抓起一块石块,瞄准一个特务的胳膊狠狠砸过去,阿喜则拿起一块砖头,对准小刁巴的膝盖扔过去,力道拿捏得刚好,只砸胳膊腿不致命,却疼得人直咧嘴。
“哎哟!谁砸我!”那个特务胳膊被石块砸中,枪差点脱手,他下意识地朝汉奸方向瞪去,“敢偷袭?老子毙了你!”
与此同时,小刁巴被砖头砸中膝盖,疼得单腿蹦,对着特务破口大骂:“狗娘养的!还敢动手!看老子不收拾你!”
两边本就剑拔弩张,被这突如其来的“偷袭”一挑拨,顿时炸了锅。“先收拾他们!”赖虎怒吼一声,率先扑向特务,汉奸们跟着冲上去,特务也红了眼还手,双方瞬间扭打在一起。枪被扔在一边,谁都想先把对方揍趴下,好去鬼子面前邀功。
阿福阿喜躲在暗处,继续偷偷扔砖头石块,时而砸特务,时而砸汉奸,专挑混乱时下手,让两边都以为是对方在搞鬼。一个特务刚要去捡掉在地上的枪,被阿福扔的石块砸中手背,疼得嗷嗷叫,转头就给了身边的汉奸一拳;一个汉奸被砖头砸中后背,误以为是身后的特务偷袭,回头就揪着对方的衣领厮打。
“你敢砸我!”“是你先动手的!”“老子跟你拼了!”
混乱中,一个特务的礼帽掉在地上,被路过的狗叼着跑了,气得他直跺脚;另一个特务的墨镜被甩飞,露出一双惊恐的小眼睛,东张西望地想找机会逃跑。汉奸们也没好到哪里去,衣服被扯烂,袖口散开,个个鼻青脸肿。赖虎被一个特务踹中肚子,疼得弯腰,转头又和另一个特务扭在一起,嘴里骂骂咧咧;小刁巴被按在地上,头发被揪得乱七八糟,哭喊着求饶。
阿福阿喜看得偷偷发笑,见双方打得难解难分,趁机溜出来跑到老胡身边。三人趁乱混出城门,阿喜笑得直不起腰:“阿福,你这招太妙了!他们到死都不知道是我们砸的!”
老胡笑着说:这就是三十六计中的离间计
阿福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对付这帮汉奸特务,就该狠狠修理他们!”
谁也没想到,三人后面还紧跟着一个小男孩。这小男孩正是在城里乞讨的孤儿阿根。阿喜回头一看,认出了他,问道:“阿根,你怎么跟在我们后面?”
阿根吸了吸鼻子,眼里闪着泪光,语气坚定地说:“我爸我娘都死在东洋鬼子手手里,我要跟胡师傅学武,为我爹娘报仇!”
老胡在一旁听罢,不由得停下了脚步,仔细打量了阿根一番。
阿根上前一步,恳切地说:“胡师傅,您收下我吧!”
阿喜也赶紧帮腔:“我看这孩子很机灵,老胡,你就收下他吧,也能给你做个伴,有个照应。”
老胡长叹一声,想自己一个卖狗皮膏药的,江湖漂泊大半辈子,无儿无女,若是能收下一个徒弟在身边,日后也能有个照应。
阿根当街就想跪下,老胡放下担子,一把把他扶起:“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们走。”
阿根说着就想去挑担子,被阿福一把拦住:“你年纪还小,挑不动,走,我们先到尤大娘家去。”
阿根听了,连连点头,四个人一起向尤大娘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