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夜探月亮山
月黑风高,山风像被刀削过,贴着脸皮走。阿福背着那柄金刚鱼叉,叉身黝黑发亮,三枚锋利的叉刃在微光里闪着冷光;王麻子腰间缠着粗麻绳,肩上扛着那张磨刀凳,凳面厚重,四角包铁,边缘被磨得锋利如刃——这是他和阿福精心打造的防身格斗利器,既能藏情报与枪支,又能近身劈击。阿福和阿虎跟在王麻子身后,在崎岖的山路上潜行,鞋底碾过碎石,发出细碎的声响,被夜色吞得一干二净。
远处隐约有一座小山,形似弯月,当地人唤作月亮山;一条简易公路弯弯曲曲,到了山口一拐,就像被黑暗掐断,消失不见。
他们在一个小山岗上停下。风里夹着一股铁锈和硝烟的味道。拨开低矮的灌木,两道人影倒在血泊之中,染红了周围的一片茅草。他们双手被粗麻绳紧紧捆着,背后各有两个焦黑的弹孔,胸口也留着被枪托砸过的青痕,脸上满是血污,嘴角还挂着凝固的血丝,浑身是伤,衣服被撕扯得不成样子。阿福和阿虎走上前来,这是被东洋鬼子用枪打死的。王麻子蹲下身,借着微弱的月光仔细看了看两人的装束和手腕上的旧伤,低声道:“是被抓的劳工,错不了。”他曾是国军排长,见惯了战场,眼神沉稳,判断干脆。阿虎喉结一滚,声音发紧:“那一起被抓的黄大力很危险啊……”王麻子抬手按住他,只吐出四个字:“继续侦查!”
不远处传来一阵隆隆声,像远处的闷雷,又像车轮碾过空谷。三人屏住呼吸,沿着山脊望去,公路拐弯处却空空荡荡,看不到半个人影,只有夜风在石缝里呜呜作响。
继续前行,脚下的路更陡。转过一道弯,他们摸到一处山铺的残垣,断墙半塌,荒草齐腰。三人迅速隐入树林,借着枝叶的掩护向下了望。原来,简易车道在拐弯后被一堵天然石壁挡住,视线被生生切断;石壁下开着一个洞口,洞里灯火通明,昏黄的光从洞门溢出,在地面上投出摇曳的影子。
洞口站着四个持枪的东洋鬼子,军靴在石头上来回踱步,枪托不时磕出清脆的声响;旁边还有两个穿白大褂的东洋人,戴着口罩和手套,手里拿着记录本,低声交谈,偶尔抬手指向洞内,语气急促。他们到底在这里干什么?阿福的指节捏得发白,下意识摸了摸背后的金刚鱼叉,叉柄的纹路让他稍稍定神;阿虎的喉结滚动,手按在腰间的短刀上,眼神里满是沉着坚定。
“别动。”王麻子一把拦住他们,声音压得极低,“风不对。”他抬眼扫过地形,手掌轻轻一按,示意两人贴地。话音未落,阿虎脚下一滑,踩断了一截枯枝,“咔嚓”一声脆响在夜里格外刺耳。紧接着,草丛里“扑棱棱”一阵乱响,一只山鸡惊起,拍着翅膀直冲夜空,长长的尾羽扫过矮灌,带起一片碎屑。
“什么都干活?!”洞口的鬼子立刻警觉,其中一人厉声喝问,枪口瞬间抬起,对准了山鸡飞起的方向。另一个鬼子抬手就是一枪,子弹“嗖”地擦着树干飞过,打在旁边的岩石上,迸出一串火星。山鸡受惊更甚,慌不择路地朝公路那边飞,翅膀扇动的声音在寂静的山谷里被无限放大。
“隐蔽!”王麻子低喝,三人立刻贴紧地面,躲到一块大青石后面。他用手指点了点地形,示意阿福靠左、阿虎靠右,自己居中观察,手里的磨刀凳悄悄横在身前,随时准备格挡。洞口的四个鬼子已经端着枪冲了出来,军靴踩在碎石上“哒哒”作响,手电筒的光束像利剑一样在树林里来回扫射,光斑掠过他们头顶的枝叶,投下晃动的阴影。
“八嘎,在那边!”一个鬼子发现了山鸡的影子,率先追了过去,其他人紧随其后,枪声接连响起,“砰砰砰”的回音在山谷里回荡,震得人耳膜发疼。穿白大褂的东洋人也从洞里跑了出来,站在洞口张望,其中一人掏出哨子,急促地吹了几声,声音尖锐,像是在召唤增援。
阿福趴在地上,能感觉到地面被枪声震得微微发麻。他侧头看了一眼阿虎,阿虎正紧紧咬着牙,手按在腰间的短刀上,眼神里满是紧张。王麻子则眯着眼,观察着鬼子的动向,手指在地上轻轻比划,示意他们趁乱转移。
趁着鬼子被山鸡吸引,注意力分散的间隙,三人手脚并用,沿着青石边缘悄悄挪动。刚爬出去没几步,一个鬼子的手电光在他们上方掠过,三人立刻僵住,气息压到最轻。光束扫过几片晃动的草叶,并未停留——鬼子的目光全被那只山鸡牢牢勾住。山鸡一头撞进公路旁的灌丛,“噗”地一声闷响,随即被追上来的鬼子按住,翅膀还在徒劳地扑腾。
“山鸡!米西,米西”一个鬼子语气里带着松快。另一个鬼子踢了踢灌丛,确认没有其他情况,笑嘻嘻地抱起了那只大山鸡。还有一个朝天开了一枪,枪声在近处炸开,惊得夜鸟四散。穿白大褂的东洋人见状,挥了挥手,哨声停了下来,似乎在示意撤退。一群鬼子抱着山鸡朝山洞缓缓走去。
“撤!”王麻子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低喝一声。三人不再隐藏,沿着土沟快速奔跑。阿福背着金刚鱼叉,跑起来虽有些沉,却依旧稳健,他不时回头,用鱼叉的叉柄拨开挡路的矮灌;王麻子压低身形,手里的磨刀凳始终横在身前,随时防备身后的袭击,他曾在战场上多次带队突击,临危不乱,出手狠准。
跑了大约半里地,前面出现了一道陡坡,坡下就是那条简易公路。“沿坡下滑,公路右侧隐蔽前进!”王麻子低声命令,三人没有丝毫犹豫,顺着陡坡滑了下去,落地时踉跄了几下,立刻起身继续往前跑。公路路面扎实,能清晰地感觉到重载车辆压过的痕迹,它沿着山形盘绕,一直通向山外,最终在太湖边的十八弯处与一条主路相接。那里公路下面就是太湖芦苇荡,芦苇密得能藏住人,水道纵横,极易藏兵藏货,也最容易陷入伏击。
“公路和路边都不能走。”王麻子眼神一沉,“十八弯下是芦苇荡,只能从芦苇里潜行。”他抬腕抹了把汗,声音压得更低,“这条线不简单,背后肯定连着更大的网。那两个老乡浑身是伤还被补了两枪,鬼子下手狠辣。我们现在掌握的情报太关键,必须向上级请示才能定夺,不能贸然行动。”
阿福点头,从怀里摸出一截粉笔,在路边的一块界石上轻轻划了一道细痕,背后的金刚鱼叉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叉刃依旧寒光凛凛。阿虎握紧了腰间的短刀,目光沉了下去,心里却忍不住挂念着黄大力,“黄大力孤身落虎穴,混进劳工队伍,生死未卜。会不会遭到东洋鬼子的毒手?”
夜色更浓,月亮山像一弯冷刃悬在天际。三人的身影在公路边的阴影里一闪,随即钻进了茂密的芦苇荡。脚下的淤泥松软,芦苇秆擦过脸颊发出沙沙声,王麻子手里的磨刀凳偶尔拨开挡路的芦苇,阿福的金刚鱼叉则成了探路的工具,不时戳向身前的淤泥,确认没有陷阱。身后的枪声渐渐远了,却依旧像重锤敲在心上。危险并未过去,它像洞里那盏灯,在黑暗中亮着,却照不进人心最深处的秘密,而对黄大力的担忧,让这场生死较量更添了一层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