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太湖,碧波万顷。岸边的芦苇在秋风中嗖嗖作响,一群游击队员们向正在扬帆起航的木船挥手告别。
阿福、阿喜、阿炳、高素梅等人来时共十二人,小周留在了游击队,跟随他的二叔一起战斗,回程的路上,一行十一人结伴而行。
阿福和阿喜坐在船头,心情像那波涛翻滚的浪花,久久难以平静。第一次真刀真枪与鬼子汉奸战斗的阿炳、丁宝、阿凤、阿根,心情同样起伏不停,胸腔里仍激荡着战场的热血与余韵。经验丰富的王麻子和老胡依旧保持着高度警惕,目光锐利地观望着四周,不敢有半分松懈。
远处的帆船在湖面上乘风破浪,一张张渔网像盛放的莲花般在湖面上撒开,透着几分寻常渔事的安稳。中秋节就要到了,这本是中国人渴望和平、期盼团圆的佳节,乱世里的团圆却更显珍贵。
他们的帆船在浩瀚的太湖中乘风破浪,颠簸前行。茫茫太湖水,一望无边,水天一色,浪涛汹涌,好像那无穷无尽的苦难没有尽头,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的湖岸渐渐显露轮廓,岸边的芦苇在秋风中飘摇不定,似在无声迎候归人。船行至南方泉水附近,并未停留,又向内太湖五里湖行驶而去,直至梁溪河岸边才缓缓靠岸。
上岸后,众人立刻分头分散而行。老周要赶火车前往苏州,便跟着阿二和阿凤往城里去;老胡带着阿根,扛着刀枪棍棒往南禅寺走去,依旧以卖狗皮膏药为掩护;高素梅带着丁宝往西门方向而去;阿福和阿喜搀扶着阿炳往青龙山走去,王麻子扛着磨刀凳沉稳走在最后,时刻留意着身后动静。
跟着阿二、阿凤进城的老周,心里格外激动。这一路,承蒙大家照料与帮助,他不仅终于找到了朝思暮想的二哥,还亲身经历了与鬼子汉奸的殊死战斗,如今能在中秋节前赶回苏州,告慰母亲与嫂子,这份经历刻骨铭心,是他一生中最难忘的过往。
阿福和阿喜搀扶着阿炳来到青龙山,翻过山巅时,又经过了那座被人遗忘的秦观墓。三人在坟墓旁边的大石头上坐了下来,阿福轻声告诉阿炳,这里便是宋朝大文豪秦观的墓地。秦观才情卓绝,诗词流传千古,一句“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更是家喻户晓,这般文坛巨匠,最终却长眠在这荒山僻岭间,难免令人唏嘘。阿炳听后,心中一阵悲凉,缓缓取下肩头的二胡,指尖轻拨琴弦,为这位先贤献上一曲,悠扬又带着几分沉郁的胡琴声在山谷中回荡,久久不息。
阿福和阿喜对着模糊不清的墓碑郑重磕了几个响头,阿炳也对着墓碑深深鞠了一躬,满含敬意。阿福和阿喜又讲起过往经历,好几次他们被汉奸特务围追堵截,陷入性命攸关的紧急时刻,都有秦观的英灵庇佑,迷雾骤然升起挡住敌人的追堵,助他们成功脱离险境,最终顺利完成任务。阿炳听后大为感叹,动容道:“祖先英灵,护佑我华夏儿女抗击日寇啊!”
三人沿着七十二窑叉湾向石门走去,远远便望见那处标志性的景致——一块十多丈高的巨石巍然矗立在山坳间,石质温润厚重,是惠山本地常见的岩石品类,崖壁历经千百年风雨侵蚀,表面斑驳粗糙,覆着深浅不一的苔藓与枯褐老藤,边缘虽被岁月磨去凌厉棱角,却依旧透着撼人的庄严,天然形成的隘口似一道守护山门,将山间景致半掩半藏,这便是惠山有名的石门。来到高大庄严的石门下,阿炳抚摸着这块巨石,百感交集。他双手抖抖嗦嗦地抚过石上凹凸的纹路,指尖触到岁月留下的沧桑痕迹,感受着天地悠悠,心中似有千言万语,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觉这沉默的巨石,恰如乱世中坚守的华夏风骨,默默庇佑着一方乡邻。
阿福和阿喜小心翼翼地搀扶着阿炳来到白云洞道观,阿福轻轻叩了叩门,一个小道童打开门探头一望,见是阿福、阿喜,慌忙把他们迎了进去,还对着院内高声喊道:“师傅,阿福、阿喜来了,还有阿炳师傅!”
正在打坐的张道长闻言,连忙起身迎了出来,语气满是关切:“阿炳道长,你可终于来了!”又转向阿福、阿喜问道:“阿福、阿喜,你们怎么会和阿炳道长一起前来?”
阿福连忙回答:“我们随同阿炳师傅一起去了长岗岭慰问游击队,刚回来,路过此地,便先送阿炳师傅过来歇息。”
张道长连连点头称赞:“好啊!游击队奋勇杀敌,驱除日寇,为保家卫国流血流汗;阿炳道长不辞劳苦,亲临慰问,这份赤诚大义,值得我等敬仰。”
阿福拉着阿喜上前,拱手行礼道:“我们已把阿炳师傅平安送到,这就告辞回家去了。”阿喜也对着阿炳轻声说:“阿炳师傅,你在这里好好调养几天,我们先行回家了。”
阿炳连连点头:“好,好,我与张道长还有事相商,你们就先回去吧,路上当心。”
阿福和阿喜告别了张道长和阿炳,转身向山下走去。中秋佳节转眼就要到来,家中的尤奶奶,一定早已在日夜想念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