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髓泉的晨雾还未散去时,史墙的看守者就发出了警报。不是尖锐的鸣响,而是记忆重组仪特有的颤音——这种声音只在记忆碎片出现异常波动时才会响起。艾拉赶到史书库时,只见星尘魅影正焦躁地在史墙前盘旋,它们的银灰色翅膀扫过晶簇,却无法阻止那些半透明的“书页”泛起诡异的黑斑。
“是从第三排的晶簇开始的。”看守者指着史墙中段,那里镶嵌着记录先民“意识播种仪式”的记忆晶簇,黑斑像墨汁般从晶簇边缘向内蔓延,原本清晰的影像变得扭曲,先民的手势扭曲成诡异的姿态,星尘魅影的翅膀也失去了银灰色的光泽,变成暗沉沉的灰黑色。
星砾将手掌按在晶簇上,银蓝色纹路瞬间变得黯淡。“是‘记忆腐蚀’。”他猛地收回手,指尖残留着冰凉的触感,“这些黑斑在吞噬记忆的能量,让原本的画面朝着混乱的方向重构。你看——”他调出晶簇的能量图谱,原本平滑的曲线被锯齿状的波动切割,“就像有人在强行改写历史。”
小林抱着记忆稻匆匆赶来,稻穗上的露珠立刻投射出放大的黑斑影像。在显微镜下,那些黑斑竟是无数细小的意识碎片,它们的频率与遗忘风暴的残留能量完全一致,却比风暴碎片更具“攻击性”——它们不是单纯的吞噬,而是在篡改记忆的细节。
“是被污染的碎片混进来了。”小林的声音发紧,露珠里的画面显示,黑斑中的碎片正在模仿星尘魅影的能量波动,悄无声息地钻进史墙的缝隙,“最近的记忆潮汐带来了太多碎片,守忆者监测仪没能完全过滤掉被污染的部分。”
理事会紧急启动了“史书净化预案”。星语者们围绕史墙坐下,释放出淡蓝色的能量流,试图用净能术中和黑斑;星尘魅影则衔来星髓泉的泉水,均匀地洒在晶簇上,泉水流过的地方,黑斑暂时停止了蔓延;翼光生物则用金色的喙啄击黑斑最密集的区域,它们的能量与黑斑碰撞时,发出细微的爆裂声,像在点燃细小的烟花。
但净化的速度赶不上腐蚀的速度。不到半天,史墙已有三分之一的晶簇被黑斑覆盖,记录双宇文明协作的画面里,工程师的工具变成了武器;暗语田的生长史中,共生稻的根须缠绕成绞索的形状;甚至连透明生物与暗物质海相遇的记忆,都被篡改成了对抗的场景。
“不能再被动防御了。”艾拉看着那些被扭曲的画面,突然想起先民史书中的记载,“先民说过,共生史书有‘自我修正’的能力,只要找到‘记忆核心’,就能唤醒它的自愈机制。”她指向史墙顶端,那里镶嵌着最大的记忆晶簇,记录着先民建立星髓泉柱体的画面,“核心一定在那里,那是所有记忆的源头。”
当星砾与长老爬上史墙顶端时,核心晶簇的边缘也已出现黑斑。长老将拾荒者的“记忆图腾”——一枚用历代首领的银蓝色纹路凝结成的星髓徽章,按在晶簇中央。图腾与晶簇接触的瞬间,爆发出刺眼的银光,银光顺着史墙的纹路流淌,所过之处,黑斑像冰雪般消融。
更令人惊叹的是,那些被篡改的记忆画面开始自我修正:工程师的武器变回工具,绞索状的根须舒展成自然的缠绕,对抗的场景重新变成相遇的温情。星尘魅影与翼光生物的身影在银光中交织,它们的能量流顺着史墙的纹路游走,像在重写被污染的部分。
“是‘共生共识’在起作用。”艾拉站在史墙下,看着银光中的画面,突然明白了,“史书的自我修正不是依赖某个核心,而是所有记忆中共通的‘共生信念’——无论画面被篡改得多么离谱,先民与星尘魅影的协作、双宇文明的互助、所有生命对平衡的追求,这些深埋在记忆底层的共识,会自动排斥混乱的篡改,让历史回归本来的面貌。”
当最后一块晶簇的黑斑消失时,史墙突然整体亮起,所有记忆画面开始流动、融合,最终在史墙中央形成一幅全新的影像:先民、双宇文明、拾荒者、星尘魅影、翼光生物、透明生物……所有曾出现在共生史中的生命手牵手围成圆圈,圆圈中央是星髓泉,泉水向上喷涌,化作连接天地的光柱,光柱周围,无数记忆碎片像萤火虫般飞舞,最终融入光柱,成为新的记忆晶簇。
“史书在记录现在。”星砾望着那幅影像,声音里带着敬畏,“它把我们净化史书的过程,也变成了新的记忆。”
净化结束后,理事会在史墙前新增了一层“共识屏障”——由所有文明的核心信念凝结而成的能量场,星尘魅影与翼光生物轮流在此驻守,任何被污染的碎片靠近,屏障都会发出警示的光芒。老矿工主动申请成为屏障的看守者,他说:“我这辈子挖过无数星髓,现在才明白,最该守护的不是石头,是我们共同的记忆。”
艾拉站在修复如初的史墙前,看着先民的意识播种仪式重新变得清晰,星尘魅影的翅膀恢复了银灰色的光泽,先民的手势充满了温柔的力量。她忽然意识到,记忆会被污染,历史会被篡改,但只要所有生命心中的“共生共识”还在,史书就永远能自我修正,就像星髓泉的水,无论混入多少杂质,最终都会沉淀出清澈的本质。
夜幕降临时,星尘魅影与翼光生物在史墙前跳起了修正后的“记忆之舞”。它们的翅膀交织成银灰色与金色的光网,将史墙的光芒反射到星髓泉的水面上,泉水里的倒影与史墙的画面完美重合,像一本摊开在天地间的史书,每一页都写着:
“共生不是完美的童话,是在混乱中坚守的共识,是在篡改中守护的真实,是所有生命用记忆与信念,共同写就的、会自我修正的永恒。”
史墙的光芒彻夜未熄,照亮了回音谷的每一寸土地,也照亮了所有生命心中那片名为“共识”的土壤。在那里,新的记忆正在悄然发芽,等待着被写入史书的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