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尘港的星石旁,篝火的余烬还在散发着微弱的热气。小艾趴在星石上,指尖轻轻划过那些新鲜的刻痕,能感觉到石头里传来的细微震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悄悄生长。
“它好像在说话。”小艾侧耳贴在星石上,眼睛亮晶晶的,“你听,它在说‘还有很多故事没记下来呢’。”
糙汉蹲在旁边,手里把玩着块刚敲下来的铁屑,闻言嗤笑一声:“石头能说啥话?你这小丫头,天天净想些稀奇古怪的。”话虽如此,他却不由自主地凑近了些,也想听听星石到底在“说”什么。
女织者端着刚熬好的安神茶走过来,分给众人:“星石吸收了太多故事的能量,说不定真能产生共鸣。泽塔族的古籍里记载,有些蕴含强烈意念的矿石,时间久了会生出‘灵’,能感知人的情绪,甚至回应人的念想。”
“生出‘灵’?”小镜好奇地抚摸着星石上的刻痕,“那它会不会记得我们每个人的样子?”
“或许吧。”女织者浅浅一笑,“就像我们记得它的纹路一样,它也会记得我们的声音、我们的故事。”
老柯喝了口茶,指着星石上刚刻好的那段关于“兄妹铁匠铺”的文字:“你看这段,刻痕最深的地方,正好是糙汉说‘好铁器能带着人回家’的位置。这石头,是真把这话记在心里了。”
糙汉的耳朵有点红,别过脸去假装看别处,手里的铁屑被捏得咯吱响。其实他心里清楚,刚才刻字的时候,史官特意让工匠把这句话的刻痕凿得深了些,说是“最有力量的一句”。
篝火会结束后,街坊们渐渐散去,只有他们几个还围在星石旁。星尘港的夜很静,只有远处星舰起降的低沉轰鸣,还有风吹过星石缝隙的呜咽声,像谁在低声诉说。
“说起来,”小艾突然想起什么,从背包里掏出个小小的星尘玻璃罐,里面装着些闪烁的粉末,“这是我在镜星收集的星尘,史官说撒在星石的刻痕里,能让故事保存得更久。”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罐子,将星尘均匀地撒在刻痕上。那些粉末接触到石头,立刻发出柔和的蓝光,顺着刻痕流淌,像给故事镀上了层星光。
“真好看。”女织者轻声赞叹,“像把星星揉碎了,藏进了故事里。”
小镜拿出声纹记录仪,将星尘发光的声音录了下来。那声音很轻,像无数细小的铃铛在响,又像有人在耳边低语。“这段声纹要刻进星石里吗?”他问史官留下的助手。
助手是个年轻的姑娘,正拿着工具在星石旁记录数据,闻言笑着点头:“当然,史官说,星石的故事里,不能少了星光的声音。”
糙汉看着那些蓝光,突然站起身:“俺回去拿锤子,再给星石敲几道痕,就当……给它添点铁气。”
“我跟你一起去。”女织者跟上他的脚步,“正好把今天新晒的牵星草也拿来,塞在星石的缝隙里,泽塔族的说法,草木能让石头更有生气。”
老柯看着他们的背影,笑着对小艾和小镜说:“这俩孩子,嘴上不说,心里都把这星石当宝贝呢。”
小艾趴在星石上,看着星尘在刻痕里流动,突然问:“柯爷爷,你说我们以后还会去很多地方吗?还会有新的故事刻在这里吗?”
“肯定会的。”老柯的声音带着岁月沉淀的笃定,“只要我们还在走,故事就不会停。你看这星石,现在才刻了不到一半,剩下的空白,等着我们用以后的日子慢慢填满呢。”
小镜打开声纹记录仪,里面除了星尘的声音,还录下了刚才篝火会上众人的笑谈、糙汉的憨话、女织者的温柔语调,甚至还有卖烤红薯老头推车经过的轱辘声。
“这些声音,以后听着,就像回到今天一样。”小镜轻声说,“真好。”
没过多久,糙汉和女织者就回来了。糙汉扛着他那把用了多年的大锤,女织者手里捧着捆绿油油的牵星草。
“俺要在这儿刻个锤子的图案。”糙汉指着星石的一角,那里正好有块空白,“以后看到这锤子,就知道是俺糙汉来过。”
他抡起大锤,小心翼翼地在石头上敲打。锤声不重,却很有节奏,每一下都精准地落在该落的位置,仿佛不是在凿石头,而是在雕琢一件稀世珍宝。
女织者则将牵星草分成小束,仔细地塞进星石的缝隙里,草叶上还带着傍晚的露水,沾在石头上,亮晶晶的。
“这样一来,星石就有了铁的硬气,也有了草的软意。”女织者拍了拍手,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成果,“就像我们的故事,有欢笑也有磕碰,才够真切。”
老柯拿出酒葫芦,倒了点酒,小心地浇在星石的刻痕上:“这是铁星的烈酒,给星石也尝尝,算是给它添点劲儿。”
酒液顺着刻痕流淌,遇到星尘的蓝光,泛起阵阵涟漪,像活了一样。
小艾看得入了迷,突然拿起画笔,在随身携带的手绘本上画了起来。她画星石上的刻痕,画流淌的星尘,画糙汉抡锤的样子,画女织者插草的温柔,还在角落里画了个小小的篝火堆,火堆旁围着他们几个的身影。
“等我画完,就把这页撕下来,贴在星石上。”小艾认真地说,“这样,我们的样子也能留在故事里了。”
“好啊。”老柯笑着点头,“等明天让史官的助手帮忙,把你的画拓印在石头上,也算给星石添点色彩。”
锤声渐渐停了,糙汉的额头上渗着汗,星石上已经多了个栩栩如生的锤子图案,旁边还刻着个小小的“汉”字。“成了。”他喘着气,脸上却带着掩饰不住的得意。
女织者递给他块毛巾:“看你这出息样,刻个锤子就高兴成这样。”嘴上嫌弃着,眼里却满是笑意。
夜渐渐深了,星尘港的灯火一盏盏熄灭,只有星石旁的几盏长明灯还亮着,照着那些流淌着星光的刻痕。
“回去吧,”老柯站起身,“明天还要干活呢。”
众人慢慢往回走,小艾走在最后,回头望了一眼星石。星石上的星尘还在闪烁,牵星草的叶子在夜风中轻轻摇曳,仿佛在向她挥手告别。
“晚安,星石。”她轻声说,“明天见。”
星石似乎回应了她,刻痕里的蓝光闪烁了一下,像只眨动的眼睛。
回到铁匠铺,糙汉把锤子仔细擦干净,挂在墙上。女织者在收拾草药,老柯坐在桌边喝茶,小艾在整理她的手绘本,小镜在调试声纹记录仪,每个人都在做着自己的事,屋子里安静又温馨。
“明天,俺想给星石打个铁架子,”糙汉突然说,“免得风吹雨淋的,把刻痕弄坏了。”
“我明天去采集点新的牵星草种子,”女织者接话,“种在星石周围,明年说不定能长出一片来。”
“我把今天的声纹整理一下,刻成音符的形状,贴在星石上。”小镜说。
“我把画拓印好,也贴上去。”小艾举着她的手绘本。
老柯笑着点头:“都好,都好。”
没有人说要离开,也没有人说要停下,仿佛大家心里都默认了,他们的故事,会一直和这星石、这星尘港绑在一起,慢慢延续下去。
第二天一早,星尘港的人们发现,星石周围多了几个忙碌的身影。糙汉带着几个街坊在打铁架子,叮叮当当的锤声响彻港口;女织者在星石旁挖坑,准备种下牵星草种子;小镜蹲在地上,用荧光笔在星石上画音符;小艾正和史官的助手商量,怎么把她的画拓印得更漂亮。
路过的旅人好奇地问:“这石头有什么特别的?值得这么费心?”
卖烤红薯的老头听见了,笑着说:“这可不是普通的石头,这里面啊,藏着一群人的念想,藏着他们走过的路,见过的光。”
旅人似懂非懂,却被这热闹的景象感染,也忍不住上前搭把手。有人帮忙扶铁架子,有人帮忙递种子,还有人拿出自己的故事,说给史官的助手听,希望能有一天,也能刻在这星石上。
星石上的刻痕还在一点点增加,像本永远写不完的书。而“回音号”的故事,只是这本书的序章。
没有人知道未来会怎样,也没有人知道他们还会遇到什么,但只要这星石还在,只要他们还在一起,这故事就永远不会结束。
就像星尘港的灯火,无论黑夜多深,总会为赶路的人亮着;就像星石上的刻痕,无论时光多久,总会清晰地记着,有群人曾这样热烈地活过,这样认真地把彼此的故事,刻进了宇宙的褶皱里,成为永恒的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