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音号”的光帆沾着细碎的光语符号,像撒了把会发光的盐。小艾趴在帆下打盹,梦里全是静默星的光影——那些流动的光语在她眼前组成无数扇门,推开一扇是焰心星的岩浆,再推一扇是冰火星球的雪,最后一扇门后,老船长正坐在织忆星的高塔上,对着她手里的画本招手。
“醒醒,快到新坐标了!”小镜的声音带着点奇怪的颤音,他戳了戳小艾的肩膀,指尖却穿过一片虚影——小艾还趴在帆下,眼睛闭得紧紧的,嘴角却挂着笑,显然还在梦里。
女织者捧着和声石走过来,石体表面的光语符号正在剧烈闪烁,与导航屏上新坐标的波动频率完全同步。“是‘梦织星’,”她指尖轻触小艾的额头,一道淡蓝的光流从和声石涌出,小艾的睫毛颤了颤,却没醒,“老船长的日志说,这颗星球的大气里有种‘织梦孢子’,能让人陷入集体幻境,只有找到‘真实的纹路’,才能从梦里走出来。”
糙汉正往船锚上缠冰蚕丝,突然“哎哟”一声——他手里的绳索明明握得很紧,却像抓着团烟雾,绳子末端的锚钩穿透货舱的地板,坠向一片虚无。“俺这是……也在做梦?”他使劲掐了把胳膊,疼得龇牙咧嘴,可低头再看,锚钩还好好地挂在舱壁上,刚才的景象像从未发生过。
老柯蹲在驾驶台旁,手里转着烟斗,烟丝在空气中化作细小的星。他面前的星图突然活了过来,图纸上的梦织星长出淡紫色的藤蔓,藤蔓顺着桌面爬向他的手腕,缠出个与和声石一致的七角星结。“幻境会放大心底的执念,”他对着空无一人的驾驶舱说,“小镜看见的数据流,糙汉担心的船锚,都是你们心里最在意的东西。”
话音刚落,舱门突然被推开,走进来个穿着星尘港校服的女孩,手里举着本画满船锚的素描本。“糙汉哥,你看俺画的锚链好看不?”女孩的声音脆生生的,正是糙汉早逝的妹妹。糙汉的眼睛瞬间红了,伸手想摸女孩的头,指尖却穿过她的发顶——女孩的身影像泡沫般散开,货舱的地板上只留下片淡紫色的孢子。
“别被幻境骗了!”女织者的声音在船舱里回荡,她将和声石举过头顶,石体爆发出耀眼的白光,光中浮现出五人的身影:小艾在画本上画着不存在的星球,小镜对着乱码的扫描仪发呆,糙汉对着空气里的妹妹说话,老柯则在星图上追逐不断移动的坐标,只有她自己,还站在原地。
“跟着和声石的光!”女织者的声音穿透幻境,她腕上的七角星印记亮起,与和声石的光芒连成一道光柱,“真实的纹路藏在每个人的执念里——小艾的画本缺了页真实的星空,小镜的扫描仪少了段未被记录的频率,糙汉的船锚差了道冰蚕丝的结,老柯的星图缺了个此刻的坐标!”
小艾的画本突然自动翻开到空白页,页面上的虚拟星球开始褪色,露出底下真实的星空——那是他们离开星尘港时的第一片星海,她当时觉得不够精彩,用颜料涂掉了,此刻却在和声石的光中清晰浮现。“原来最该画的,是刚开始的样子!”她笔尖落下,真实的星空在纸上凝固,周围的幻境像玻璃般裂开条缝。
小镜的扫描仪突然发出“嘀”的一声,屏幕上的乱码退去,跳出段稳定的频率——正是梦织星大气中孢子的波动,他之前总想着记录未知的数据,却忽略了眼前最基础的信息。“找到了!”他将频率输入和声石,石体的光语符号与数据产生共鸣,幻境的裂缝又大了些。
糙汉盯着舱壁上的船锚,突然发现冰蚕丝的结少了最后一道锁扣——那是他妹妹生前教他的“平安结”,妹妹走后,他就再也没打过完整的。他颤抖着手指补上最后一扣,锚链发出声清脆的碰撞,淡紫色的孢子像被驱散的烟雾,从货舱退去。
老柯的星图上,移动的坐标突然停下,落在梦织星的核心处,与他此刻的位置完全重合。“执念不是要忘记,是要承认它的存在,”他对着星图上的坐标画了个小小的对勾,“就像这颗星,它就在那里,不会因为你追逐就更近,也不会因为你逃避就更远。”
当五人找到各自的“真实纹路”时,和声石突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将整个船舱笼罩。淡紫色的织梦孢子在光中化作无数细小的丝线,丝线在空中织出张巨大的网,网眼处的纹路与五人找到的真实印记完全一致,最终在网中央凝成块半透明的晶体——正是梦织星的“真实核心”,里面封存着道流动的光,像所有幻境退去后,留在心底的那点清明。
“原来幻境里的,也不全是假的。”小艾摸着画本上新画的星空,刚才在梦里见到的老船长,此刻正以光的形态,映在真实核心的晶体里,对着他们微笑。
离开梦织星时,大气中的织梦孢子组成了道淡紫色的拱门,门内闪过无数他们在幻境中见到的画面——糙汉的妹妹,小艾未画完的星图,小镜缺失的频率,老柯追逐的坐标,最终都化作光粒,融入“回音号”的光帆。小艾的画本新的一页上,梦织星的旁边画着张由真实纹路组成的网,牵星草汁液在旁边写着:“第一卷 幻境中的真实”。
女织者抚摸着腕上的七角星印记,印记的光芒里多了道淡紫的纹路,像根连接梦境与现实的线。她知道,梦织星教给他们的,不是如何逃避幻境,而是如何在虚幻中找到真实的自己——那些藏在执念里的牵挂,那些不敢面对的遗憾,其实都是构成“真实”的纹路,就像和声石上的旋律,少了任何一段,都不完整。
引擎的轰鸣在星空中格外沉稳,像从幻境中醒来后的第一声呼吸。“回音号”的光帆上,淡紫色的织梦丝线与光语符号、和声音符交织在一起,在身后拖出条虚实交织的尾迹。小镜的导航台上,新航标的星图又点亮了一颗星球的坐标,那里的纹路像团跳动的火焰,仿佛在等待着他们去触碰更炽热的真实。
小艾把画本按在胸口,指尖在新的一页上画了个半梦半醒的表情,随即又涂改成坚定的眼神。她知道,下一段旅程一定会充满对真实的追问,因为那些藏在幻境里的纹路,终将在阳光下,显露出最动人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