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郁雾没有立刻总结,她先让每个人发言,谈自己最大的收获和最深刻的教训。
吴潇认识到作为领导者,在压力下保持冷静、有效整合团队意见的重要性。
王珊意识到理论推断必须与现场信息紧密结合,不能闭门造车。
赵昊明白了数学模型必须考虑现实约束和不确定性。
孙颖学到了风险管控需要更加精细和灵活。
……
等所有人都说完,方郁雾才进行最终点评。
“这次模拟,你们暴露了很多问题:信息收集不全面、资源调配不合理、内部沟通有障碍、在压力下容易陷入无谓争论。”
“但是,”方郁雾话锋一转,“我更看到了你们的学习能力和成长潜力。
你们在混乱中逐渐找到了节奏,在困境中学会了协作,在我的引导下能够迅速调整策略,这才是最重要的。”
虽然不太满意他们的表现,但也不能全是打压,还是需要有夸赞的,毕竟是第一次。
“记住这次汗水的味道,记住面对未知时的无力感,记住团队协作带来的力量,这些体验,比任何书本知识都更加珍贵。”
方郁雾看着这群虽然疲惫却仿佛经历了一次蜕变的年轻人,语气稍微缓和了些。
“回去好好休息,写一份详细的复盘报告。
下一次,我们会进入实验室,针对你们这次发现的‘模拟病毒’,进行反向分析和破解。”
听到“实验室”和“反向破解”,学生们的倦意瞬间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更加炽热的期待。
他们就知道,跟随方教授的学习,永远充满了挑战,也永远充满了惊喜。
就是不知道方教授所说的实验室是张江实验室还是哪里。
不过他们敢肯定的是,他们正走在这条通往科学前沿和最真实战场的快车道上,并且被无数人羡慕和嫉妒着。
模拟实训结束,所有学生都带着兴奋与疲惫。
学生离去后,方郁雾并没有立刻离开那片废弃厂区。
她独自一人站在破败的指挥点内,空气中还残留着紧张和年轻人特有的躁动气息。
她打开随身携带的加密记录本,开始冷静地、一条条地复盘刚才每个学生的表现。
她的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滑动,对应着一个个名字,后面跟着简洁却一针见血的评语。
吴潇(博):思维敏捷,有领导意识,能快速整合信息。
但抗压能力不足,在多重危机叠加时显露出犹豫,决策不够果决,容易被团队成员的情绪化争论干扰。
过于依赖逻辑推演,对突发情况的直觉判断和风险偏好欠缺锤炼。
王珊(硕):逻辑严谨,理论基础扎实,善于从有限信息中构建假设。
但过于追求“完美”模型和“确凿”证据,缺乏在信息不完备情况下做出冒险决策的魄力。
面对现场混乱,适应性较差,容易陷入理论推演的牛角尖。
赵昊(博):数学模型构建能力强,空间思维优秀。
但过于依赖量化数据,对无法量化的因素(如人员心理状态、敌方可能的非理性行为)考虑不足。
“战场”感知薄弱,更像一个在后方运算的参谋,而非前线的指挥员。
孙颖(硕):行动力强,安全意识高,务实。
但容易陷入“行动主义”,有时为了“做点什么”而忽略战略目标。
思维方式非黑即白,缺乏弹性与迂回,在复杂博弈中容易吃亏。
……
理论能力与实际应对能力的脱节,对真实危机的残酷性认知不足,团队协作中的自我中心倾向等。
总结下来,方郁雾的眉头微微蹙起。
诚然,这些学生一点就透,举一反三,可以说是天才,但是……
“太天真了。”
方认不认低声自语,这三个字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失望。
他们就像一群在无菌实验室里培养出的顶级苗子,理论知识丰富,模拟器上操作娴熟。
但一旦被投入真实、泥泞、充满未知和恶意的“野外环境”,就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他们习惯于清晰的规则、充足的数据、线性的逻辑。
却难以应对现实的混沌、信息的欺骗、人心的叵测以及时间压力下的残酷抉择。
他们会在争论中浪费宝贵的时间,会过于理想化地评估风险和资源,会对“敌人”的狡猾和底线缺乏足够的认知。
他们的“真”,体现在对科学的纯粹追求上,是优点。
但体现在对复杂人性和真实战场的认知上,就是致命的弱点。
要是一直这样的话很难走到她预想的程度。
方郁雾想起了自己第一次在非洲战乱地区做无国界医生时的情景。
那种资源极度匮乏、生命随时受到威胁的环境,是如何逼迫她快速丢掉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学会在最短时间内做出最务实、有时甚至是冷酷的抉择。
这些经历,是任何模拟训练都无法完全复制的。
“光有天赋和知识,还不够。”
方郁雾合上记录本,“还需要更猛的药。”
方郁雾知道,对这些心高气傲的天才,温和的鼓励和循序渐进的引导固然需要。
但更需要用近乎残酷的真实挑战,去打破他们的天真,磨砺他们的心性,逼迫他们快速成长。
她不能让他们带着这些“纸上谈兵”的习气,去面对未来可能真正出现的、比“潘多拉”更凶险的危机。
再者她和费洛德教授的实验已经开始了,需要大量的人才。
但显然,这些学生不行,连入门的基础都达不到,必须快速将他们的能力提升起来,让他们有奔赴“战场”的能力。
回到办公室,方郁雾立刻开始重新规划接下来的教学方案。
原先相对温和的、以引导和启发为主的教学计划被大幅修改。
新的方案核心只有一个:极限施压,实战锤炼。